姜雨田硬声硬气地回话:“你就是在这把我大卸八块了,这钱我也得要。因为这钱是商会的,身为会长,我得尽职尽责。”
汤玉麟“啊哈”一声讥笑道:“行,你尽责,我看你能神气几天?”
这时候,张作霖在里屋听见看见姜雨田的嗓门了,笑道:“汤大人,还不快请姜会长进屋?”
姜雨田由张作霖请进议事厅落座。张作霖一迭声喝令护兵“快上茶”。
姜雨田道:“不必了,张大人军务繁忙,不多打扰了,尽快结清欠银我就走。”
张作霖却按住姜雨田的手,道:“不忙,不忙。我请你老来,是有要事相商,请姜会长鼎力相助!”
姜雨田忙道:“打住,打住!又要借钱?!免开尊口吧!你就是把我的皮扒了,我也没钱……”
张作霖眼珠子一瞪:“姜会长,谁说借钱了?我是要向你老请教学识方面的事,得到你老的指教之后,咱就结账还银子。”
姜雨田不知道张大人肚子里头卖的是什么药,口中道:“好啊!指教不敢当,凡是我懂的。”
张作霖当下道:“你老开着当铺,又做过庄票,又是商会会长,对于这厘捐的来龙去脉,你老是必然懂的,你老给我讲讲。”
姜雨田倒没想到张作霖会问这个,当下理了理头绪,说道:“这厘捐呐,就是厘金制。起初在咸丰年间,为剿杀长毛,曾国藩举办湘军,建江北大营,那一阵子兵员招募海啦,可叫英法联军闹的国库空虚,开不出军饷。于是朝廷敕命设厘金税局。说是劝税,明摆着就是加收税金。”
张作霖“哦”的一声,又问:“照这么说,这厘金制就是为湘军的饷银建的?”
姜雨田越发坐不住,隐约想到张作霖想干什么,只是口上接着道:“是啊。后来李鸿章的淮军,也是靠厘金养活。”
张作霖笑眯眯地说道:“你老说说,那厘税咋个加收法,咋能养活那么多湘军、淮军哪?”
姜雨田清了清嗓子,道:“除了收地亩人丁税之外,大的地界设厘金局,小地界设税卡子,向行商坐贾,各行各业抽厘税。厘税收了多少谁也说不清。”
张作霖不紧不慢地接着问:“那厘税抽多少有定数没有?”
姜雨田这方面也不是很清楚,想当然地说道:“那应该是因地制宜,各自为政,由地方衙署自行掌握了。”
张作霖点了点头,道:“那抽厘税捐都设什么项目哪?”
姜雨田道:“项目有指定的捐,指捐不够还可设借捐项目。名目就多了去啦!可以说想立啥名目就立啥名目。”
张作霖道:“你老说说都有啥名目?”
姜雨田颤声道:“有亩捐、房捐、铺捐、米捐、饷捐、盐捐、船捐、车捐、工捐、草捐……哎!张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
张作霖郑重:“我要设厘金局,请姜会长出山,担任局座。”
姜雨田没料到会有这样一番结局,自然大喜过望,心里想像着即将到手的金银,一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会儿才说出一句:“姜某才疏学浅,可不敢担此重任。”
张作霖缓缓地摆了摆手。他最近当了官,居移气,养移体,多少有些官员的威严了,只听得他缓缓说道:“当你老在大街上拉住我的马缰绳跟我讨债的时候,我就看出你老有勇气,办事认真负责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朝廷敕命我巡防营筹捐充饷。可我军需一向欠缺,弊病就在筹捐不利。” 姜雨田问:“那这厘税张大人打算怎么个收法?”
张作霖头也不抬地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姜雨田道:“张大人就不顾忌民怨吗?” 张作霖道:“就由姜会长掌握,适可而止吧。咋样?我们商会的欠款,这回总该还利索了吧?”
姜雨田道:“照张大人这气派收厘税,怕要有富余。”
张作霖又补了一句:“富余的商会留一份,再给新民知府留一份。他为文,我为武。文武相安,金银成山。”
正在说话的时候,汤玉麟进议事厅禀告奉天将军饬令到了。姜雨田忙说,“张大人有军务,我就先告辞了。”张作霖拱手深鞠躬,说了一句:“姜会长,往后我巡防营官兵的衣食俸禄就全倚仗你老了,您老多受累了。”
姜雨田忙道:“唉呀!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
张作霖接过汤玉麟手中公文对汤玉麟说道:“代我送姜会长——叫官员都到议事厅来。”
汤玉麟这会儿对未来的“姜局座”变得十分客气,应声道:“是。姜会长请。你老走好。”
张作霖在议事厅看公文,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等进厅内。张作霖告诉他们——刚到的饬令上说,日本跟沙俄要在咱这关外交战了,他们已经在朝鲜和旅顺干起来了。
张景惠好奇地问:“老毛子不是说要撤兵吗?咋又干起来了?”
张作霖道:“日本人叫老毛子撤兵,他想独占东三省,老毛子能撤吗,这不就干起来了。”
张景惠又问:“那来饬令叫咱干啥呀?”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朝廷已把辽河以东划为交战区,叫小日本跟老毛子在那疙瘩打架去。咱大清国已宣布局外中立,命东三省所有军队,都要保持绝对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