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在乡村的道路上行驰。道路上狭窄、细长,满是深浅不一的车辙,两条保持相同距离的曲线始终平行地延伸到远方的虚无里。罗拉小心的抓着后面座椅。以防被颠簸的摩托车颠落到地上。天色已经黄昏,几乎快要落光树叶的乔木的剪影,清晰而苍凉,从他们的身边一掠而过。
修闯仍旧像前两次那样子沉默。只是摩托车的轰鸣声一直在奔突着,整个摩托都在颤抖,动感从她的双腿之间,渐渐传递、辐射到腰身以上,像性高潮一样,扩散到全身。
她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好奇说出来:“你那天照的真的是遗照?”
修闯专心的驾驶,对她“嗯”了一声,以示肯定。
“你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吧?”
“没有。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如果不是得了绝症,怎么会照遗照?”
修闯停顿了一会儿,说,“我是怕有一天会突然死了。” 。。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17)
“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容易死。”
“怎么不可能,就像现在,我们骑着摩托,一不小心摔到路边的深水沟里……”
“你这样想,才会可怕。其实人的身体会很结实。我小时候,曾经从五层楼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毫发无伤。”
他表示质疑。“不太可能。”
“真的。我掉到草坪上。是我小时候的事情。”
他似乎相信了她。“不过骑摩托车的危险性更大一些。一不小心,就会撞死,特别是在这乡下公路上。”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我爸就是开摩托车死掉的。”
“对不起……”
但修闯并不在意,他说,“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她想知道。向来,探究别人的秘密是她所喜欢的。
修闯开始说给她听。那是一桩一九八七年的往事,那年,修闯只有七岁。那一年,修闯的妈妈跟着一个男人去了南方。他的妈妈是一个沉默,但是喜欢微笑的漂亮女人。而那个男人则是一个口若悬河的家伙,他穿着喇叭裤,每天骑着摩托车来修闯家,一个月之后,就带着他的妈妈永远消失了。
妈妈走后,爸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买了一辆鲜红色的摩托车,可能是幸福牌的,每天轰鸣着开进院子里。农闲时他就骑摩托车做一些小生意,有一天,他却突然在卖苹果回来走在公路上被一辆大卡车撞了,被撞到路旁深深的排水沟中。”
罗拉抱紧了修闯,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心头。
Ⅳ 聚焦
第二天早晨起来,罗拉打开门,站在树下,深秋的一层薄霜已经消逝无痕,她大口呼吸着乡镇的新鲜空气,全身都因为一种惬意而似乎变得透明了。
这种透明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腹部微妙的充实感,使那种幸福的平静又归于复杂。
她去了简陋的乡村医院。穿着略有污迹白色衣装的女医生虽然孤陋寡闻,但其丰富的经验也很快对罗拉的情况做出准确判断。她表示祝贺:“恭喜恭喜,你有喜了。快要做妈妈了!”
她在家里闭门休息了两天。最终仍没做出决定,她是否要保留这个孩子。这种迷茫令她倍感郁结。她甚至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值得肯定的是,一定是左右兄弟的。仅相隔一天。她分别与他们发生了性关系。当时她曾精确的计算过安全期,但是,命运还是戏弄了她。
她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情。这种把问题暂时悬置的处理方法,使她的心胸稍许开朗。她比以前更为勤快地收拾房间,有条不紊地整理胶卷,擦拭照相机的镜头、用鼓气囊吹相机缝隙里的灰尘。然后,她又洗了床单和衣服。
当她把这一切全部做完时,再次坐在门外的木条桌椅前时,突然之间所有的充实感都荡然无存了。
为了使自己从阴郁、躁动的情绪里解脱,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在想了很久之后她决定去找修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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