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自从太阁故去之后,一直不曾间断。”
“大人明鉴。”
“你也堪称见多识广、成熟老练。依你之见,那些谣言绵延不绝的主因究竟为何?”
“小人以为,还是石田治部……”
家康猛摇头,斥责道:“你错了。原因就在家康身上。家康本应把这天下治理好,却未能如愿。无人能意识到自己手中之物的重要。我到如今,才终深刻地意识到家康实乃废物……”
“废物?”茶屋不觉嘟囔道。但他立刻发觉不妥,慌忙伏在地上,“小人罪该万死。大人的意思……小人丝毫也不明白。”尽管嘴上这么说,茶屋一颗心却放了下来。看来,家康已下定决心。
家康似未注意茶屋的反应,盯着本多正信,笑道:“人一生懵懂不明,琢磨不透,但又该被认清。你说呢,佐渡?人人都以为在为自己活着,其实不然。人为自己,亦是为他人,这便是佛祖要普渡众生的原因。”
“是,在下也听人说,净土真宗信奉他力本愿。”佐渡道。
“若能悟到这些,人就当意识到,无论是地位、身份、财富,还是天下,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可我却未悟透这些。你明白吗,茶屋?”
“这……小人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积攒的财物,几已富可敌国吧?”
“这都是托大人之福。”
“你看,哪怕只是一句谦语,听来也甚是奇妙。但你要明白,财富在你手上,却亦不在你手。”
“哦?”
“无论多么执著,也无论你答不答应,当离开这个尘世时,都要将身外之物抛下。若那时你方才明白此理,恐悔之晚矣。”
“大人明鉴。”
“故,定要清醒地认识到,财富只是寄存于尔手,要用之有道,才是有诚意。”
“是。”
“我也明白了财富并非一人所有的道理。但财富到底有何用?其一,它可保证天下太平;其二,它可救助黎民苍生……如此想来,诸事都要尽量节俭。不仅是白己,就连家臣们也不该给予过多的俸禄……看来我似已尽了心力,但实际上,多时以来,我已把天下当成了自家的东西。”
“天下?”
“为此,我还被宗严训斥了一顿。”
宗严恭恭敬敬伏在地上答道:“不,鄙人只是与大人论剑术而已。
“嘿,剑术?剑术的极致不也和天地万物的本源相通吗?”
“大人见一叶而知天下秋,实在高明。”
家康微微颔首道:“茶屋,我要去大坂了。”
话锋突然一转,茶屋吃了一惊,只听家康续道:“快来大坂吧,再迟一步,大坂内庭就要大乱了……这是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悄悄告诉我的。可直到今日,我才有了想去大坂的心思。”
茶屋不禁紧张起来:“大人!其实小人今日来,也是想跟大人报告此事……”
话犹未完,家康就轻轻打断了他:“你是来告诉我,大坂城内有人图谋不轨,欲劝我别去,对吧?”
“是……不……大人怎生知道?”
“我当然知道。土方、大野等人正在笼络秀赖身边的人,想趁我进城时下手。主谋就是浅野和前田……你听到的,是不是这些?”
茶屋四郎次郎伸长了脖子,用力拍拍膝盖:“正是如此,大人是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我是从增田、长束处听来。那么你呢?”
“增田、长束?这么说来,在下和大人的消息都来自他们二人。长束等人把消息泄露给了淀屋,淀屋又透露给了光悦,光悦才匆匆忙忙跑到寒舍。”
“哦,光悦……”家康低下头,微笑道,“前田肥前守怎会有此叛心?定是有人在故意诽谤。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吧?”
茶屋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