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要进伏见城,根本用不着帮助治部,更不用说派兵把治部送回领内。”
“可先卖一个人情,事后,治部不就不好反对了吗?”
家康进入伏见城,立刻和毛利辉元交换了誓书,紧接着与岛津义弘、岛津忠恒等人也互交永好誓书。四月下旬,家康让六子忠辉与伊达政宗之女五郎八姬订下婚约,接着,又允许在京大名回乡整顿政务。无论是入驻伏见城,还是与岛津等大名亲近、准许各大名回乡,在世人眼中,无疑是一系列目中无人、强硬十足的举措。
但茶屋深知家康这些举动的苦心:都是为了避免骚乱发生,维持太平局势。家康不啻是把棋子毫不犹豫地下在了该下的位置……就在这时,光悦来造访了。
家康果真要在今秋进驻大坂?茶屋难以推测。表面上,茶屋四郎次郎是专门为达官贵人供应绸料的“御用商人”,但德川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人把他当普通商家对待。
平日里,茶屋只需让管家通报一声,就立刻被请进去,已然成为惯例。可这日,管家却说有客来访,让他等了小半个时辰。茶屋深以为奇,便向一直与他相交颇深的板仓胜重打听消息。板仓胜重微微摇头道:“不清楚。大人正与大和柳生村的一位长者说话,据说此人精通兵法。”
“柳生村的长者?”
“是,此人自称石舟斋,看上去性情怪异。其号意为石头所造之船,故无法漂浮于世。本名似乎叫作……对了,似叫柳生宗严。大宗之宗,严厉之严。”
“柳生宗严……他和大人怎生相识的?”
“大人特意请他来,请教剑术,还跟以前对待天海一样,郑重行了师礼。大人真像孩子。”
“既是老师,大人是否时常遭他训斥?”
“是。可大人一旦向人求教,就立刻变成了纯真的孩童、乖巧温顺的猫。想想平日里让我们心惊胆战的大人,如今居然这个样子,真不可思议。”
听到这里,茶屋四郎次郎已对家康的心思明白几分了:他定在为什么而苦恼。与之谈话者既是“剑术高手”,那他定是在为与战事有关之事而困惑。事情或许真如光悦所言,家康恐已觉察到了石田的歹意。
许久,本多正信才来请茶屋。以前茶屋并不甚喜正信。他觉得,正信虽满腹才华,却阴沉有余、仁爱不足。但最近,茶屋却发现正信给他的阴森感逐渐消失,不禁内省:这不仅仅是因为正信随着年龄增长而成熟老练,更是其不断受到家康仁心感化的缘故。
“茶屋先生,快随我来。大人要特意为你引见一位贤达。”
“贤达?就是那位剑术高人?”
“是。正信甚为大人折服啊。大人年近花甲,身份高贵,但只要是有一技之长者,他都能诚心求教,连续七日毫不懈怠。”
“连续七日?”
“那还有假?大人还曾说,聆听了天海大师的教诲后,才对人生终有领悟。”
“那么,对那位自称石舟斋的高人,是不是也……”正说话间,已到了家康房前,茶屋四郎次郎猛地闭上嘴,在本多正信的引领下,走进家康房间。他吃了一惊。听正信和胜重描述,他本以为主客二人定是在无拘无束地谈笑风生,可眼前情形却截然相反。
家康肥胖的身体倚在扶几上,跟平时一样傲然,而那位让家康行了七日师礼的柳生宗严则畏畏缩缩坐于下首,一动不动。这哪里是师徒,分明是小卒参见大将。
“大人依然威仪不减。”远远地,茶屋慌忙倒地施礼。
“哈哈哈。”家康豪爽地笑了,“你今日是怎的了,跟平常不一般啊,快些近前来。”
“是。可是,大人的贵客都这个样子,小人……”
“哈哈。果然不同寻常啊,这恐是剑术流派新阴流的威力吧。”
“大人说什么?”
“连你都不敢靠前了。你可明白是为何?”
茶屋四郎次郎看了柳生宗严一眼。那宗严瘦小干枯,毫无风姿可言,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古怪,对茶屋也不大理会。
“小人明白,有这样一位贵客在此,小人不能坐到大人身边。”
“哦,你倒会说话。罢了。茶屋、宗严,你们都随便些,近前来坐。”
宗严只是微微点头,还是一动不动。据胜重说,他时常斥责家康,可那只是他作为老师的行为。现在他一定意识到了,作为剑师,他必须与内府保持距离。此时看来,宗严身上的确透露出一种石舟般的沉重。
“咦,宗严,你怎不动?那好,茶屋,你坐到前边来。”
“是。”
“你恐在市井中听到不少耸人听闻的传言吧?”
“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