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次,”家康考虑了一下,低声道,“目前要考虑的,是怎样让使者平安地回去,是吧?”
“是这样。”
“重要的是把使者稳住,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到北条去。因此我避开和使者见面,到吉良去放鹰。之后因为使者来了,不得不在冈崎见了他们。这样即使让北条氏知道了,也没多大关系。”
“哦。”
“我的计划无人知道。如你已明白,就立刻回吉田,说比我晚了一步,没见到我,说我去吉良了,你把他们带到那里。”
忠次这才重重地点点头,他总算清楚了解主公的想法。主公可真是谨慎啊!潜入滨松的北条氏的探子,一定会去小田原报告,说家康不愿接见使者,暗中溜掉了。这么一来,忠次对秀吉的顾忌便不知不觉消失。他连夜赶回吉田。他一走,家康马上下令,准备启程去吉良。翌日拂晓,在沉沉的雾霭中,家康一行人离开滨松,去往三河。他假装去吉良放鹰狩猎,带着约八十名步卒,由本多弥八郎正信、阿部善右卫门正胜、牧野半右卫门康成三人陪同。
本多、阿部、牧野三人成长于过于偏爱武功之家,家康想让他们熟悉熟悉内政外交,便随时让他们陪侍左右。下午,秀吉的使者就可能离开吉田城,若落在他们后面,就不好了。因此,上午,一行人拼命驱马赶路,至赤坂附近,家康才开始和身边的人说话。
天空被淡淡的乌云遮蔽,暖暖的南风从海边吹来。
“起这种风,又要地震了吧?”本多正信驱马靠近家康。家康肥胖的身体向他倾过去:“即使发生了什么,也不必大惊小怪!”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露出笑容,“正信,若是你,会怎样说服秀吉的使者,让他们回去?他们若办事不力,可要当场切腹啊!”
“是啊!在下一直在想主公会怎么说,可是想不出来。
“哦。”
“对方说要自杀,不过是计策?”
“不,这是——”家康说到这里,突然噤口。他刚想说,这是石川数正的意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但是,连大政所都要送来为质,对方也许是真心握手言和呢。”
“正信!康成和正胜也在认真听着。这种情况下,不要胡乱揣摩对方的心思。”
“是。”
“揣摩对方的心思,会不知不觉被影响,忘记自己的立场。”
“是。”
“因此,现在我没想其他的,只是觉得不应在滨松引起混乱,就去三河,仅此而已!”
“这……”
“漫无目的地做事更是不好,知道吗?吉良附近还有雁,我们去放鹰捕雁,用大雁炖汤请他们吃,再细细观察他们。因为我到了那个时候,依然对诸事一无所知,因此,使者也无法作什么决定。”说着,家康轻轻笑了,“在这里说这些,你们很难明白。好,你们好好看,家康是怎样应付这种局面。”
三个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各人内心都深藏着些许疑虑。请人喝雁肉汤,再慢慢观察对方,三人怎么也无法理解,可是家康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家康一行不直接去冈崎,而是从西郡到吉良,悠闲地放鹰捕猎。当他们带着猎物去冈崎时,已经是二十四日午后了。
使者一直在冈崎等着,可家康却若无其事地去巡视了还在修建中的工程,才进入城里。新城代本多作左卫门看到家康,也没提使者的事。“主公收获不少啊。”他瞧了一眼家康引以为豪的猎物,“忠次已经回去了,他说主公突发兴致去猎雁,若等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家康只点了点头,“猎了两只雁。”
“还有第三只哩。”
“第三只?你说的是远来的大雁?”
“是,赶快让他们煮汤吧。”
“对,我先去洗个澡,让他们把酒肴摆上。”家康命令完毕,就朝本城走去。
已经等了许久的使者被叫到本城的大厅时,已是黄昏时分。烛台点亮。他们都露出了焦躁不安的神情,在本多正信的引导下就坐后,抬头窥探着家康的脸。他们也许已看出,家康乃是故意去猎雁,以回避他们。
“我不知,让你们久等了。请你们吃我猎的大雁,以致歉意吧!大致情况我已经听作左说了。”家康轻轻地招呼着对方,命令康成立即把酒肴端上来。
“德川大人对猎雁兴致很浓啊。”有乐面带讽刺地微笑着,“我们在这里待了许久未归,关白大人恐正担心事情不顺利,我们都已切腹了呢。”
“嘿。”家康笑了,“不知道你们来了,真没办法。我本来想昨日回滨松,今日才特意绕一圈到此。”
“在下就赶快把关白大人的口信……”泷川雄利道。
“先等一等!”家康轻轻打断他,指着杯子,“来,由有乐开始,我向各位敬酒,聊表让各位久等的歉意!”
“但是……”
“我知你们会着急,其实家康也正在等着你们。”
“哦?您在等待?”
“对!来,倒酒。”
本多作左卫门露出苦涩的表情,一直瞪着家康。此次家康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不仅如此,甚至连家康将怎么应对,作左和近臣也丝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