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一直以为,筑前守只是一个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小人,没想到我竟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是一向寡言少语的不破胜光在向金森长近倾诉心声。
“说的是啊。”金森长近随声附和。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筑前守。以我看来,筑前守绝非常人,他是一个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智者。”
“这个谜团终于解开了。”利家接过二人的话茬道,“恐连胜丰也知这一点了吧。若筑前守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玩弄手段,绝不会取得今日的成就。凡遇到筑前守的人,都对他非常倾慕,都感受到了他那浓浓的人情味,心自然也就被吸引住了……背地里诽谤的人,才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胜丰推开揉背的侍从的手,坐了起来。“烧已经退了,不必挂怀。”
“是。那我现在就去叫侍女来。”
“不必了。我自己能换衣服。你现在就到隔壁,告诉他们,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是。”侍从答应一声,出去了。胜丰这才悄悄地擦了擦眼泪。他觉得心里有一种深沉的愤怒和孤独。早知如此,就不来了。父亲和筑前守就像是朽木上的树叶与布帛,差距太大了。若硬要把二者缝合起来,朽木的树叶更易破碎。利家、胜光、长近等人,正是因为这次出使,才拉大了和父亲的距离。甚至连胜丰的心里,都似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筑前也许并不是故意笼络他们。虽然筑前并不诚心,可是,三人对他的称赞,让人觉得他“魅力”的可怕。秀吉淡淡吐露的一点儿心声,却成了他智慧与诚心的表现,为他们筑起了一条光明大道。
胜丰颤颤巍巍,好几次才穿上衣服。“看来不回去是不行了。必须赶紧回去……”他自言自语,轻轻地走到廊下。他在这里多待一刻,父亲的力量就会多削弱一些。
“胜丰,根据曲直濑的诊断,你的病情似乎不轻啊。”利家一看见胜丰就说道,“但已能起床了,当无大碍吧?”
“前田大人不要担心,烧已经退了。”
“哦。现在筑前守已经派出快马,让人拿着药方到京城去抓药了。我看你最好带着药回长滨。”
“不,不用了。”胜丰摆了摆手,断然拒绝,“我已经消受不了筑前守的好意了。筑前大人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难受。父亲一定也正在北庄担心咱们呢,我看咱们赶紧回去吧,越快越好。”
虽然胜丰脸色难看,而利家脸上却阳光灿烂。“昨夜我和筑前守倾心交谈过了,我看太平世道就要到来了,请您不要担心。”
“竟有这样的好事?”胜丰故意显出担忧之态,“这和我的预感可大不一样啊。见到父亲之后,我也说一说我的想法。”
“你的看法是……”
利家一问,胜丰绷起了他那苍白的脸。“用投降筑前守来换取柴田家的安泰……”
“你是说笑?”
“是正经话。已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万一讲和不成,我宁愿战死长滨,而父亲亦会战死越前,这一点也请您告诉筑前守嗯”
“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毫不草率。还要告诉筑前,决战之时,绝不要求他人帮忙。丹波和堀不用说,其他的,譬如利家、金森、不破等人,也绝不插手……请把这些全部告诉筑前大人。”
利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瞥了一眼其余二人。大概是生病的缘故,胜丰极其敏感,一番话像一把刀子插进了利家的胸口,让他无比难受。这话虽听起来很是意气用事,但极有可能成为事实。利家道:“总之,我利家也有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请你先听完我的话,再去向筑前守说吧。”
“拜托了。我立刻赶回长滨城,要坚守城池,随时待命。然后……”说着,胜丰转过脸去,“遵照父亲的意愿,血战到底。”
“明白了。”
“那么赶紧准备启程吧。”
“筑前守好意派人去京城给你抓药了,你不再等一等?”
“我心里很是畏惧。我畏惧接受筑前的恩惠。哪怕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也想……站在父亲一边。”
利家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向侍奉在门口的家臣吩咐道:“快去准备行李,准备启程。”
胜丰的预感终于应验了。秀吉最终还是把与胜家和平相处,不让秀胜继承织田家业的内容写在了誓书上,交给利家。
十一月初四,一行人离开山崎城之后——当然,利家回到了越前,胜丰则回到了近江的长滨,秀吉自己也随即离开了山崎,火速赶往京都。初四、初五,秀吉把丹羽长秀召到本国寺。至于会谈的内容,不言自明。
秀吉的实力显而易见,击败胜家当然不在话下。他的意图也非常明显,为了防止天下重陷战乱,必须和长秀达成一致,这样一来,谁还敢对他说半个不字?他是先下手为强,从战略上压制长秀。
十一月初九,秀吉亲自率兵进入近江,还对外宣称,这次出兵是因为他觉得让信孝公子一直待在岐阜实为不妥,故特意前去,将信孝接进京城。
百姓却不以为然。街头巷尾到处能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秀吉和胜家的关系依然不和,这次出兵,就是为了夺取长滨城。
秀吉出了山崎城,立刻派兵驻进濑田和安土,十一日进入堀秀政的居城佐和山城,十二日便迅速包围了胜丰的长滨城。
胜丰听到被围,哑然不语。利家刚刚返回越前,还不知和胜家有无联系,秀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长滨城,同时让人修筑横山城。只是,包围之后,秀吉并不急于开战。十六日,他亲自赶赴美浓,至氏家直通的居城大垣城,奉劝信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