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奶奶自然不懂他的话,胡雪岩便一半解释,一半掩饰地说∶『老裘跟我提过好几次,想去见见老太爷,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可以一起去了。』
『喔,那太好了!』七姑奶奶也问道∶『小爷叔,那么你呢?』
胡雪岩还不曾开口,古应春和裘丰言相视而笑,神态诡秘。使得七姑奶奶大感困惑,睁圆了一双眼,直瞟着古应春。
『说实话吧!』胡雪岩深伯引起误会,揭破了真相,『我原来就想去见老太爷,跟他要两个人,送老等到杭州。七姐,不是我不相信你有办法,是因为我觉得千斤重担,何必放在你肩膀上?万一出了事,五哥一定要怪我,说∶』老七是心热,做事为了朋友,不计后果。你们怎么也不仔细想一想。「这话我就没法交代了。七姐,你是明白人,一定体谅我跟老裘的处境!『
『那没有什么!只要把事情办通就是。小爷叔用不着这样子来解释的。』
听她如此谅解,胡雪岩深感欣慰,『说你是明白人,真是明白人!』他转脸去问芙蓉∶『你呢?』
『我们说好了。』七姑奶奶抢着答道∶『一起到松江去玩一趟。现在就挑日子好走!』
芙蓉取了皇历来看,第二天就是宜于长行的好日子,时间是太局促了些,但以芙蓉在这些上头很迷信,明天不走,就得再等五天,为了迁就她,只好大家赶一赶。
『你没事,替我们去雇船,要大,要好!』七姑奶奶这样吩咐古应春。
听得七姑奶奶这一声,古应春赛如奉了将军令,答应着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刘不才慌不迭地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走。』
这下芙蓉开了口,『三叔!』她也是极匆遽的语气,『你不要走!这里有好多事,要请你办。』
刘不才无可奈何地站定脚,转身答道∶『你快说!我有要紧事。』
『咦!』芙蓉倒奇怪了,『忽然有要紧事,三叔,你倒说!』
『哎呀!』他着急地,『姑奶奶,你就少问了,只说要我办什么事就是。』
『我也要买点零碎东西带走,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那就这样。你请雪岩开单子,我一下就回来,替你去买。夷场上市面迟,都买得到。买不齐的,明天上午再补。』
芙蓉见他行踪诡秘,还要留住他说个究竟。倒是胡雪岩看不过,阻住了芙蓉,于是刘不才如逢皇恩大赦似地,跟着古应春匆匆走了。
『奇怪!』芙蓉咕哝着说,『我这三叔,尽做些别人不懂的事。我看不是好花样。』
『算了,算了!』胡雪岩说,『我要去看两个钱庄朋友,你要买点啥,我替你带来。其实你不说我也晓得,无非胭脂花粉、衣料吃食,新奇实用的洋货。』
『对!我要送人的。不过,千万不要太贵,贵的你买来我也不要。』
『你看你,』胡雪岩笑道,『七姐是自己人。客气一点的,听了你的话会怎么想?送人的礼,不要贵的,原来是弄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人!』
『话不是这么说,』七姑奶奶向着芙蓉,『东西贵不一定好,贱的也不一定不好。送礼全在合用,要看人会不会买?』
胡雪岩笑了,『七姐,你现在真的很会说话了。』他说,『老古是好口才,总算在这上头你拜着个好师傅。』
『哪个要拜他师傅?除非你小爷叔,还差不多。』
『好了,好了,不要恭维我了。』胡雪岩一笑出门。
等他走了不久,刘不才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是极得意的神情,自道是赌『花会』去了,赢了二百多两银子。
什么叫『花会』,芙蓉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七姑奶奶却是懂的,不但懂,而且迷过,因而便为芙蓉解释,『花会』跟广东的『白鸽票』相仿,上海设局赌花会的,亦以广东省城和潮州两地的人居多。赌法是三十六门开一门,其中两门永远不开,所以实际上是三十四门猜一门,猜中的一赔二十八。
『这种赌不公平,要公平就要一赔三十三,一赔二十八,等于多占五门。』
七姑奶奶说,『后来我是想穿了,所以不赌。这种赌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尤其是没有知识的女人!』
『本来嘛!』芙蓉这样说,『好好的良家妇女到花会里去赌钱,象什么样子?输了钱,自然吵得家宅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