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有这方面的动力。”
“咸阳没有修筑直道的动力,但有大兴宫殿的动力。”宝鼎不动声色地说道,“咸阳宫拿什么来彰显自己的功勋?炫耀自己的伟业?向地方展示中央的强大?最直接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大兴宫殿。”
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咸阳有传言,秦王政打算在渭水之滨修建六国宫殿,把六国珍宝美女置于其中。更有一种说法,中枢有意拆除咸阳城西的离宫,在此基础上兴建一座浩大宫殿。还有说法,有大臣建议扩建骊山陵。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彰显统一伟业,或者说,是为了让秦王政名垂青史,把秦王政打造成天地之神。
大兴宫殿彰显伟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就是展示秦王政的文治武功,就是宣扬中央的功勋,以此来提振秦王政和中央的权威,确保中央对地方的控制,确保中央能够驾驭天下万民。
这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君王和中央的恐惧和懦弱,试图以华丽的外衣和显赫的外表来镇制天下。真正可以驾驭天下的君王和中央是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绝对权威。看看历史,每当王朝衰落之际,也就是大兴土木之时,归究起原因,就是源自君王和中央的自卑,正是因为对自己的权威没有自信了,于是转而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孰不知,这不但不能帮助君王和中央,反而把王国更快地推向了败亡。
宝鼎不知道历史上秦王政统一之后大兴土木,大修陵墓,尤其在他即将死去的时候还下令修建阿房宫是不是源于这种心理,但他知道秦王政在大秦国力极度匮乏,财赋极度不足的时候,还劳民伤财做这些自欺欺人的蠢事,大大加快了帝国败亡的速度。
如今他要阻止秦王政和中央把有限的钱财耗费在这些事情上面,他甚至有理由怀疑,现在咸阳传出来的大兴土木的传闻,都是豪门贵族故意设下的陷阱,目的是要加剧秦王政和功臣之间的矛盾,加剧中央和地方的矛盾,继而混乱政局,打击秦王政和中央的权威,削弱中央的实力,最终迫使秦王政和中枢低头妥协,实现功臣分封的目的。
宝鼎绝不允许有人分裂中土,这是他的底线,任何妄图或者敢于分裂中土的人,都是他的敌人。这一观点,他明确无误地告诉了秦王政,也一再向自己的亲信部属做了阐述。此刻他突然说到咸阳传出来的大兴土木的传闻,其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阻止豪门贵族的“阴谋”,阻止秦王政和中枢做出自欺欺人的愚蠢决策,他宁愿不惜代价甚至可以说耗尽国力修筑直道,也要阻止咸阳大兴土木。
修筑直道可以让阻隔北疆和咸阳的千山万水变成一条通天坦途,咸阳将因为有了这条“高速公路”而拥有了北疆大军这个坚实的后盾。有了绝对实力便有了绝对权威,在绝对权威面前,任何复杂的事情都变得非常简单。这就是武烈侯的谋划。
“阻碍很大,非常大。”朱英叹道,“直道是一把双刃剑,既然是一把双刃剑,咸阳便会十分小心,而居心叵测者很容易就能利用直道刺中咸阳的要害,激化咸阳和北疆之间的矛盾。”
“所以我才需要陈禄。”宝鼎说道,“陈禄拥有关东系的背景,这是直道能否顺利修筑完成的关键所在。”
“阻碍太大。”朱英又是一声长叹,“如果把陈禄换成郑国,事情就简单了,可惜陈禄不是郑国。以陈禄现有的条件,我们拿什么才能打动大王和中枢?”
“甘罗少年成名,弱冠即为上卿,祖辈又曾是大秦相国,其本身的条件很好,再加上武烈侯以南阳的控制权做为其进入中枢的交换,大王没有理由拒绝,但陈禄呢?武烈侯若想保全陈禄的关东系背景,就不能公开将其推上高位,就必须让关东系重臣出面举荐。”
朱英看看宝鼎,皱眉问道,“武烈侯难道要与冯氏和蒙氏做交换?”
冯氏和蒙氏是秦王政的股肱,深藏在离石会面背后的秘密他们肯定知道,秦王政和武烈侯兄弟携手合作,那么很多事情就有了可以商量的余地。
“如果和冯氏、蒙氏做交换,那只有地方控制权。”赵高不满地说道,“推一个关东系的陈禄上位,却要我们付出一个郡的控制权,得不偿失。”
宝鼎沉默不语。
“南阳已经还给咸阳了,江南对我们至关重要,而北方边郡不会引起冯氏和蒙氏的兴趣。”宗越眉头紧锁,语气凝重,“中原迟早都是咸阳的囊中之物,这么看起来只有河北三郡的控制权才能满足冯氏和蒙氏。河北三郡里,中山控制在我们手上,邯郸和巨鹿两郡是老秦人的禁脔。”宗越说到这里连连摇头,“中山的控制权直接关系到北疆防御,此事不可为。”
“想其他办法。”赵高断然挥手,“在咸阳想办法。”
宗越心领神会,思索了片刻后,抬头望向宝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武烈侯,我们做一次渔翁吧。”
宝鼎迟疑不语。宗越的意思他明白,但难度太大,局势不易掌控,稍有不慎就让别人做了“渔翁”。
“鹬蚌相争,那诱饵是什么?”赵高问道,“司空熊璞?”
司空熊璞是华阳君熊戎的庶系孙子,华阳太后的堂弟,主掌司空府有十几年了,是大秦中枢里资历最老的一位大臣。司空府在中枢里位置特殊,它有很强的专业性,这导致它在中枢里份量较轻,而熊璞一贯低调,参加中枢议事的时候基本不说话,只带耳朵不带嘴,渐渐就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既然是个“摆设”,秦王政又有什么必要将其赶出中枢?留着反而会成全秦王政的名声,所以熊璞在秦王政一次次打击熊氏外戚的时候,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连位置都没有变化,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宗越轻轻颔首。
朱英马上来了兴趣,“找到熊璞的要害了?熊璞主掌司空府十几年,而司空府主管全国水土之事,其中利益之丰厚难以想像。熊璞之所以低调,甚至变成中枢的摆设,估计就与这其中的利益有直接关系。”
宗越笑了起来,冲着朱英做了个拜服的手势。
“可以击倒他?”赵高惊喜地问道。
宗越望向宝鼎,担心地说道,“牵连太大,对楚系是个打击。”
宝鼎和楚系的关系太复杂,无论是熊氏外戚还是巴蜀人,包括后宫怀德夫人,未来储君公子扶苏,都是利益攸关。在楚系日落西山的时候,宝鼎突然发动这场“攻击”,即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一定会引起楚系的强烈反弹,尤其是巴蜀隗氏,肯定误以为这是宝鼎的蓄意报复,双方之间的关系必然因此而恶化。
更严重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它会打击秦王政和中央的权威,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地方。
“必须打倒他。”赵高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不把熊璞及其所属势力彻底摧毁,陈禄就算入主了司空府也处处受制,直道修筑还是阻碍重重。”
宝鼎沉思良久,目光转向了朱英。像这种事情,还是让朱英把把关比较好,有时候丰富的经验和稳重的心态能够让人从不同的角度审视同一个问题,继而发现错误,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要想把陈禄推上位,必然用非常手段。利益交换不是好办法。”朱英这句话等于肯定了宗越的设想。
“对于背信弃义之徒,必须狠狠打击。”朱英冷笑道,“强者的威严不容侵犯,这是对隗氏的报复,也是对其他人的警告,更重要的是,武烈侯可以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绝对实力,而绝对实力的存在,可以帮助武烈侯实现一系列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