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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部分(第1页)

了,投靠了武烈侯。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武烈侯把陈禄“赶”回了京城,但陈禄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其前提是,武烈侯如何安置他?假如武烈侯故意设下陷阱,非要置陈禄于死地,陈禄回到咸阳后,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政治前途,那当然是不要再想了。

陈禄越想越是害怕,脸色愈发难看,冷汗涔涔,额头上更是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渐渐的,汗水湿透了陈禄的前心后背,但他心里却是冰凉冰凉的,绝望的情绪弥漫了身心。

宝鼎一直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目光却是异常凌厉,仿佛要穿透陈禄的心灵。

陈禄不敢与宝鼎对视。宝鼎的威严压得他喘不过气,而从宝鼎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杀气更是让他几乎窒息,但他必须说话,必须打破沉默,必须做出选择,扭转眼前的僵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武烈侯,我只想修渠,我也只会修渠。”陈禄挣扎着,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宝鼎微微皱眉,想了片刻,慢慢点头。他的确想招揽陈禄,但陈禄经过一番剧烈的挣扎后,还是隐晦地拒绝了。他只想修渠,他也只会修渠,如果武烈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恐怕有损武烈侯的声名,而咸阳的关东人也未必如武烈侯想像的那般愚蠢,毕竟直接或者间接地死在武烈侯手上的关东重臣已经够多了,关东人即便怀疑陈禄“背叛”了,也不会凭着“怀疑”就杀了陈禄。

宝鼎伸手相请,让陈禄重新坐下。陈禄战战兢兢地跪坐于案几一侧,低着头,浑身僵硬,呼吸更是粗重,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一刻,陈禄感觉江南的盛夏特别热,热得他头晕脑胀,似乎要晕过去了。

宝鼎负手于后,在屋内缓缓踱步,脸色严峻地思考着什么,好像难做决断。

屋内很静,静得让人恐惧,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陈禄心跳剧烈,他想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偶一抬头,却看到武烈侯就站在他几步开外,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陈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恐惧在这一瞬间战胜了理智,他无法想像激怒了武烈侯将给郑国和他的弟子们包括这一系的所有人带来何等可怕的灾难,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大声叫道,“武烈侯,但有驱使,万死不辞,但我只会修渠,我只会修渠啊。”说到最后,陈禄声音干涩而嘶哑,而且带着无尽的恐惧。

宝鼎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嘴角处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你修得这条大渠将在未来几百年大放异彩,你的名字将流芳千古,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回报。”宝鼎慢条斯理地说道,“咸阳低估了你的功勋,但我知道。你是我请到江南的,我有责任让咸阳知道你的功勋,更有责任向咸阳举荐你这位王国之栋梁。”

宝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有激情,最后用力一挥手,意气风发地说道,“我将举荐你出任司空一职,进入中枢。”

陈禄吃惊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宝鼎。司空?中枢?上卿?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血液在身体里沸腾起来,耳畔霎间只剩下心跳的“砰砰”声,接着眼前一黑,头晕目眩,然后眼前金星狂舞,什么都看不到了。

司空主管全国的水土之事,其中尤以边疆防御设施、水利设施和城垣道路的建设为重。长城就是由司空府主建,而水利设施不仅仅关系到农耕发展,更关系到抗灾救灾,一场大水灾或者一场大旱灾足以让国力损耗殆尽。

如此重要的一个府署,从西周时便开始设置。西周时司空与司马、司寇等并列为五官,而春秋战国时则仅次于三公,与九卿并列,同为中枢大臣之一。

陈禄过去在司空府主管水利这一块,不过是个官秩六百石的中级官员,而到江南出任监御史,官秩比两千石,算是越级升迁了。司空是上卿,仅次于三公的中枢大臣,这是绝大部分官员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但今天武烈侯一句话就把陈禄推到了这样高不可攀的巅峰,这是陈禄想都不敢想的事,甚至可以说他连做梦都没有做过,因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中枢大臣,三公九卿,距离他不是遥不可及,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层次。能够进入这一层次的除了豪门贵族就是被君王或者某个豪门权贵所看中的中土大贤,而陈禄根本不具备这两种身份。

如果陈禄能奇迹般地进入中枢,成为中枢大员之一,那郑国一系在咸阳的关东势力中算是飞速崛起,虽不足以与蒙氏、冯氏这两个豪门相比,但足以与茅焦、李斯、周青臣这样的关东新贵相比,由此便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大家平起平坐,平辈论交,郑国一系在关东势力内足以“自保”,而在关东势力之外也可以谨慎地寻找盟友以为支援。

良久,陈禄终于从这种大喜大悲中缓过劲来,也终于明白了武烈侯的意图。武烈侯的确想招揽他,但并不是逼着他“背叛”关东势力,而是要把他推到中枢的高位,把郑国一系做大做强,然后再与郑国一系暗中结盟,互为援手。

陈禄既感激涕零,又惭愧不已。自己的智慧还是太差,武烈侯既然想招揽自己,当然要用自己,如果逼着自己背叛关东势力,那自己必然会遭到关东势力的打击,武烈侯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武烈侯肯定有高招,偏偏自己太过愚钝,没有想明白,差一点错失了一个天大的机缘。

陈禄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大礼,为自己的“错误”请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武烈侯“耻笑”了。

宝鼎俯身扶起,郑重承诺,“我会安排一切。中原决战结束后,你就回京,出任司空一职,进中枢。”

天上会掉馅饼?当然不会。这个简单的道理陈禄还是知道的,武烈侯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馅饼”,当然要利益交换,而且还是充分利用自己隶属于关东系的这个大背景做最大程度地利益交换。

郑国一系的崛起壮大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武烈侯又要从中攫取什么样的利益?陈禄不敢深想,他只能大礼跪拜,一来致歉,二来感谢武烈侯对自己的扶植,其三就是恳求武烈侯不要把郑国一系连皮带骨头一口吃了。兔死狗烹的事情在朝堂上是家常便饭,现在郑国一系有利用价值,武烈侯愿意折交下交,甚至不惜代价暗中扶植,但一旦郑国一系的利用价值没有了,武烈侯恐怕就要露出狞狰嘴脸了。

陈禄惶恐不安,连擦了几把汗,壮着胆子再次申明了自己的底线,“武烈侯,我是个水师,我只会修渠。”

宝鼎微微一笑,问道,“你会修路吗?”

陈禄愣了一下,蓦然想到什么,脱口问道,“直道?”

宝鼎微笑点头,“直道。”

陈禄明白了,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内心的惶恐也稍稍减去了几分,混乱不堪的脑子也迅速冷静下来。

秦王政要修建一条连通咸阳和代北的宽敞驰道在大秦中级以上官僚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个级别以上的官僚各有背景,各有靠山,中枢的一举一动通过他们各自的渠道传递到大秦任何一个地方。陈禄就是从自己师傅郑国处获悉这一机密,而郑国也没有隐瞒这位远在边陲的得意弟子,他隐晦地告诉陈禄,“直道”实际上就是秦王政和武烈侯之间的博弈,牵扯到中央和北疆的切身利益,斗争激烈而复杂。对于弱小的郑国一系来说,此事不敢涉足,避之惟恐不及。

陈禄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直道修建无论对中央还是对北疆,都是利大于弊的事,是有利于大秦发展和强大的一项大工程,其中牵扯的东西虽然太多,但如果有机会参加这项大工程的建设,他还是愿意为之付出血汗。人在世上都想做点大事,都想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像陈禄这样偏重于技术型的官员,再加上大秦的爵秩等级制度的利益诱惑,其内心深处还是想干大事立大功获得大利益。

陈禄陷入沉思。

假如武烈侯索要的代价就是直道的修筑,那郑国一系还是可以承受,但前提是自己必须出任司空一职,获得直道修筑的主导权,否则必然处处受制。武烈侯显然做好了谋划,正在进行布局,不过让陈禄疑惑的是,直道修筑是由秦王政发起并推动的,中枢也一致通过了,武烈侯为此还拿出了一个北疆策略,直道修筑就是北疆策略的核心部分,所以这个直道肯定要修,只是因为秦王政和中枢急于统一中土,大秦财赋暂时无力支撑直道修筑,此议才不得不暂时搁置。既然直道肯定会修筑,那武烈侯担心什么?

难道“直道”之议出现了问题?武烈侯为了修筑直道,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扶植郑国一系?这似乎说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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