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技艺是什么,该如何教导?」
因此,岛上智妇开始讨论:魔法的真实技艺是什么?魔法从哪里开始转为虚假?一体至衡如何维持、会因何丧失?哪些法艺必要、哪些有用、哪些危险?为什么有人只有某项天赋,而没有另一项天赋?技艺能否因学习而来?在讨论中,她们协调出此后各项技艺名称:寻查、天候术、变换、治愈、召唤、形意、名字、幻术、歌曲知识。尽管日后寻查仅视为一项有用法艺,不符合法师身分,而以诵唱取代,但直到今日,这些依然是柔克师傅的技艺。
柔克学院也自这些讨论诞生。
有些人说,学院的诞生与此相差甚远。他们说,柔克当初由一名称为「暗妇」的女人统治,与大地太古力共谋合作。据说,她住在柔克圆丘下一处洞穴,从未走入日光下,却在大地与海洋上编施咒法,强迫男子服从她邪恶的意志,直到第一任大法师来到柔克,破除咒法,进入洞穴,打败暗妇,取代她的位置。
这故事只有一项属实,早期有位柔克师傅确实破开、进入一处极大洞窟。虽然柔克之根基亦是所有岛屿的根基,但那洞窟却不在柔克。
在弥卓及伊蕾哈的年代,柔克人无论男女,对大地太古力皆无惧意,反而加以尊崇,从中寻求力量与远见。这点随时间流逝渐渐改变。
那年春天再度迟来,寒冷且暴雨不断。弥卓开始造船。桃树开花时,他已依循黑弗诺风格,建好一艘纤细结实的深洋船,名之「可望」。不久,他将「可望」驾离绥尔湾,未携伴同行。「在夏季尾声寻找我的踪迹。」他对萸烬说。
「我会在大林里等你,我的心会随你而去,我黝黑的河獭、我雪白的燕鸥、吾爱,弥卓。」
「我心亦与妳同在,我的萸烬、我盛开的花树、吾爱,伊蕾哈。」
弥卓,人称燕鸥的男子,在首度寻航中,驶向内极海北方,朝向他数年前曾造访的欧若米。那里有他信任的结手之人,其中一位名叫鸦。他是富有的隐士,虽然本身没有魔法天分,却热衷文字著作,尤其是智典与史书。照鸦的说法,当初他将燕鸥一头塞进书本,直到燕鸥读懂为止。「文盲巫师是地海之祸!」他高喊,「无知的力量是破灭之源!」鸦是个怪人,任性、高傲、固执,为保护热衷的事物,会变得分外英勇。好几年前他便反抗过罗森威权,伪装进入黑弗诺港,从古老皇家藏书阁中取走四本书。他最近刚从威岛取得一篇有关水银的古老论述,极端自豪。「也是从罗森鼻子下弄出来的。」他对燕鸥说:「你快来看!这以前属于一个名巫师。」
「提纳拉,」燕鸥说:「我认得他。」
「这本书不会是垃圾吧?」鸦说,一提到书,他脑子便转得极快。
「我不知道,我在追更大的猎物。」
鸦歪着头听。
「《真名之书》。」
「阿斯去西方时,那本书就跟着遗失了。」鸦说。
「高龙法师告诉我,阿斯住在蟠多时,曾告诉那里一名巫师,他把《真名之书》留给九十屿一个女人妥善收藏。」
「女人!妥善收藏!在九十屿!他疯了吗?」
鸦喧嚷怒骂,但光想到《真名之书》可能还存在,便立刻整装——只要燕鸥高兴,他随时可出发去九十屿。
于是,他们乘「可望」南航,首先抵达臭气冲天的吉斯岛,然后伪装成小贩,在宛如迷宫的海峡间,造访一座座小岛。鸦在船上塞满多数岛民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燕鸥则以合理价钱卖出,以物易物,因为岛民没有多少钱。两人极受欢迎,人未到先轰动,大家都知道,只要书本老旧古怪,他们就愿意交易。而群屿上,只要是书本,就全都老旧古怪。
鸦高兴地以五颗银扣、一把珍珠柄小刀、一块洛拔那瑞丝料换得一本阿肯巴年代写成、水渍满布的动物寓言集。他坐在「可望」中,低哼古代有关赫瑞蜥、瓯塔客与冰熊的描述,燕鸥则登上每座岛屿,在家庭主妇的厨房与老人盘桓的慵懒酒馆中展示货品。有时他会懒懒地握紧拳头,将手反转,摊开掌心,但这里无人响应信号。
「书?」北苏迪迪一个灯心草编织匠问:「像那边那个吗?」他指向塞入屋顶缝细间的长条羊皮纸。「它们还有别的用途啊?」鸦紧盯着四散在屋檐下灯心草间的字词,因气愤而全身颤抖。燕鸥赶紧趁他还没爆发,把他带回船上。
「那只是兽医手册。」继续航行时,鸦冷静下来,承认道,「我看到『马瘸』,还有一些母羊乳房的东西。可是这种无知的态度!这种野蛮无知的态度!用书填他家的屋顶!」
「而且是有用的知识。」燕鸥说:「如果知识不保存、不教导,人民怎么可能不无知呢?如果书籍可以收藏在一个地方……」
「例如众王藏书阁。」鸦说,梦忆过往荣光。
「或是你的图书馆。」燕鸥说,他已比当年更懂得字斟句酌。
「只字片语罢了。」鸦说,撇开毕生心血,「只是断简残篇!」
「这是个开始。」燕鸥说。
鸦只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