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假。听我的。”阿春老大姐一样地嘱咐着他。
她把他送到门口。
他突然说:“阿春!我感激你。我,我喜欢你。”阿春又什么都理解地笑笑。
“我知道。你不要什么说都说出来。记在你的心理。”
说着,她纤指一指他的心口。
他感激地点点头:“我想知道,你怎么看我,怎么评价我。”
“你已经知道了。”
他想再吻她一次。
她一歪头,躲开了:“快走吧,你太太等急了。”
9
成千镑的毛线,装满了王起明家的客厅,也塞满了卧室。
他们睡觉的双人床和熨衣服的桌面,是仅有的两块没有堆放毛线的空地方。
虽然是捡来,却实实在在是辛辛苦苦搬来的方桌、小柜子、长沙发,又被这两口子辛辛苦苦地搬下楼,放在马路边,等候着新到的移民再给搬走。
整幢房子,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毛线的气味,引得他们两个鼻子眼儿发痒,不住地打喷嚏。
郭燕请来了一个助手,不是生人,就是一起在马家毛衣厂一起干活儿的秀梅。秀梅是从台湾来到美国的,和郭燕在一起干活儿,关系融洽。再说,她干活勤勤恳恳,不爱说话,绝对的忠厚老实,郭燕对她十分器重,她也是个极为可靠的得力助手。开张了。王起明和郭燕招募来的一些工人充满好奇地走进这间半公寓半工厂的房子。
他们确实是充满了好奇。因为他们的新老板,一个刚从大陆来美一年多的穷小子能做成什么生意。
在王起明和郭燕不在场的时候,他们便纷纷议论和猜测。
有的说:“给不给他做这个工,得好好想想,只怕这小子放不出工钱来!”
有的说:“大陆来的人,还真有两下子。我在纽约快干了二十年了,天天做梦都梦见当老板,愣是没当成——这小子有什么能耐,我得瞧瞧。”
还有的很有政治头脑:“依我看,这小子有来头,一定是中共给他出的钱,在纽约划出块地盘,搞统战。”
谁都有头脑,谁都可以按照自己的逻辑、自己的习惯、自己的思路行揣测去设想。至于真实如何,那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王起明和郭燕怎么想,这些工人绝对地猜不出来。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对这些人怎么想根本顾不过来。他们满脑袋的想法,就是织毛衣、挣钱。这已使他们手忙脚乱了,谁还去管别人想什么、说什么呢?重要的是立即让这个小步的工厂尽快运转起来。
郭燕显示出了她从未显露出过的企业管理方面的才能。
开张以后的几天,都是她指挥着她的新下属:“张太太,这批货可是要最先出手的,就请您赶一赶吧。
您的手快可是有名儿的。
“陆先生,要说您干活儿的速度可真是没的说,可是粗中还得有细,要是打错了,返工拆改可还是您自己的事儿哟。
“爱莲姐,活儿,您就放心,断不了。只要咱们这儿的手跟上,货能出去,这活儿就只能越做越多。您就放心吧!
“不是我说大话,工资一分钱也少不了您的,杨妈!放心吧!”
对付这些工人,挺难办。他们大部分都是郭燕和秀梅凭借个人关系从别的工厂“挖”过来的,既不能不管理,也不能得罪。
中国人讲中庸,其实中间儿的道儿,顶难走。
等工人们各自领了活儿回家去做,秀梅走过来对郭燕说:“燕姐,做生意太客气了也不成。你们刚开张,这又是头一批货,要是出了质量问题,钱收不回来倒还是小事,信用没了可就没法子交代了,全得完!”
“这我知道,可是得罪了人,货打不出来,不能按期交活儿,还不是一样全得完。”
“可是,出了次品怎么办?”
“没关系,我来改。”
秀梅理解地笑了笑:“要是老板都象你这样,那生意……”
“珲不都得赔个净光。是吗?”
郭燕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