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道:“现在天下未定,就一心享受,恐怕不是好现象。”说完又突然道:“这人会不会是刘玄的安排。”
三人竟同时道:“不会。”
刘秀道:“他若铁了心要杀我,我早已经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而且以他的为人当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来歙道:“嗯,刘玄不是这样的人,这两日说起长安的混乱,他心中也是不安。对于当初伯升之事,他还是心有愧疚,只是迫不得已。对于樊崇逃走,他倒是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们。他这个人,不是嗜杀之人,只是没有主见,一任他人专权,恐非长事。”
对于这点,刘秀也非常清楚,刘玄本性懦弱仁慈,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帝位和利益,以刘玄的性格,他是不会滥杀的。对于樊崇等人的离去,刘秀暗自庆幸,他断定赤眉军必然会成为刘玄统一天下最大的困难,鹿死谁手也未可知。放走樊崇,以刘玄目前的状况,恐怕已经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机会了。
冯异道:“刘玄现在不能杀明公,是因为他现在还需要刘家宗室的力量抗衡绿林军的力量。他已经杀了大司徒,伤了很多宗室子弟的心,如果再害明公,他便会失去宗室子弟和天下人的心。他现在已经是皇帝,用不着非要杀明公,让所有人对他寒心。他反而是要公开地提拔使用明公才能显示他的君王气度。”
王霸怀疑道:“他真有那个气度?”
冯异笑道:“他要有那个气度,长安何以现在未定,樊崇也不会逃走了。明公平日言行谨慎,不与以前追随大司徒的人来往,他们抓不到任何把柄,所以就只能寻求这种下三滥手段来对付明公。”
刘秀对冯异的分析非常赞许,笑道:“你们现在跟着我就好比跟着一个待杀的囚徒,时时都有可能面临生死危机。”
冯异和王霸忙道:“宁可壮烈而死,也不愿碌碌而生。”
来歙见两人对刘秀如此忠义,心中很是欣慰,对刘秀道:“文叔,我就此告辞了,有他们相随,我也放心,你自己多保重。”
“我没事,你在外面多保重。”
来歙向三人一抱拳,转身而去。
刘秀看着来歙一脸坚毅之情转眼而过,那一瞬间真想对他说“你留下来吧”,但终究没有说出口,默默看着来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王霸问刘秀道:“明公可知道刺客是谁指使的?”
“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呢?”
“知道是谁才好防范啊。”
刘秀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今日是这个人,明日就是另一个人了。也许知道了反而会更危险,你知道其一,就很难去防其二,不知道反而会时时防范。”
冯异和王霸还没有应声。刘秀又道:“最好的防范就是让自己强大。人生中的压力和对手是我们最好的陪伴,因为有压力我们才能不断努力,因为有对手我们才能不断强大,压力和对手终究会让我们活出最好的自己。”
刘秀的话是说给冯异和王霸,也是说给自己,但刘秀深知,如果不能离开洛阳,再好的自己也难以避开凶险。
12-6
第二天,刘玄召见刘秀。
刘秀心中一惊,莫非昨晚刺客真与他有关,又一想,若与他有关,他断不会今日召见自己。
刘秀到达前殿时,却不见刘玄,诺大的殿堂空无一人。刘秀正自猜疑,忽听刘玄和几名侍者嬉笑的声音,刘玄远远看见刘秀,便对几名侍者道:“你们先回去,明天我们再好好比试一番。”
刘秀郑重地向刘玄跪拜。
刘玄一把扶起刘秀,神色亲切,嘻嘻笑道:“文叔,你可知北宫的翠芳苑?真是一个好玩处啊,那鸟兽竟也能通人性,真是怪哉啊!”
刘秀整修洛阳城时一心只想着赶紧为义军落实好安身立命的地方,哪里顾得上什么游玩之处。
刘玄不待刘秀回话,又道:“今日请你过来,只是闲聊,你我间就不必多礼,还愿你我如在舂陵一般。”
刘秀忙道:“陛下在我刘秀心中,始终是皇上。虽然常常感念幼时之欢娱,但那只是个人怀念之想,如今心中便只有君臣之义。”
刘玄叹道:“是不是做了君臣,便回不到以前了?”
“安定天下、光复祖业是大事,手足相亲、兄弟言欢是小事。是否能如从前不过是彼此的恩义之情和怀念之心,怀念之心固不可去,但君臣之义更不可改。”
“岂不是做了帝王反不如百姓快乐了。”
“陛下现在当以安定天下为大业,岂能只向往百姓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