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渊搓了搓手,不自觉地蜷进袖子里。
太冷了。
这股冷意并非来源天寒,而是以鲜血为祭,人为造出的锁神阵。阵心呈现方形,一共相向摆放着五座铜镜,以天地间五大灵力元素火、水、风、雷、土为主。
鹤渊回想起在他在师父身边时,师父渡鸦便逼迫他背书习字,犯了错就要伸出手心,渡鸦拿一根青竹“啪”地打在他的手心。
渡鸦从不心软,下手极狠,几下打上去,手掌就一片滚烫淤红。
托师父的福,他早已把各类铜镜或者用途背得烂熟于心。
火铜镜可以看见人最希望发生的事情;水铜镜则能看见人最恐惧的事情:风铜镜能够制造痛苦或快乐的幻境;土铜镜却能抽取人的记忆,挖出人们灵魂深处难以忽视或脆弱的记忆,顺势引发心魔。
至于雷铜镜,却能使人预见未来。
鹤渊步伐微顿,在雷铜镜前驻留片刻,抬手拂去镜面的水雾,竟露出一张眉目相似的少年。
那少年一袭鲜红长袍,头戴莲纹金冠,足蹬天青长靴,手执山河归尘剑,一招一式间是他最熟悉的无问心经第八重,少年练剑极为专注,直到一只黑蝶从少年身后飞来,停留在锋锐的剑尖上。
鹤渊一怔。
无问心经修炼至第八重时,鹤渊就遇到了瓶颈。他的修为卡在第八重几乎百年有余,百年间毫无进展,迈到第九重仅一步之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跨到第九重。
鹤渊略感失望,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少年正在练习第八重招式,熟悉到鹤渊几乎可以猜出,少年仍在为突破至第九重做准备。
四周雾气氤氲,天寒地冻,红衣少年在一片茫茫白雪间伫立。鹤渊眼尖,认出那是姑苏风雪桥。
桥下的芦苇早已疏落凋零,枯黄的芦花低低垂下,天穹与冰封的湖面连接一色,少年搓了搓微红的指尖,漆黑发丝散落在肩头随风摇曳。
江南实在太冷了。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青年,撑起伞遮去细雪,颀长的指尖拂去他发间的落雪。鹤渊盯着那青年的面容,他是认得那副面孔的。
鹤渊抬起手,拂去雷镜上漫起的水雾,黑亮的眼睛看着镜中的青年,一只手抚上青年的面颊,仿佛是要透过漫长的光阴,隔着一层厚纱去眺望早已长大成熟的人。
他认出那张年轻的面孔,沉寂许久的心脏缓慢跳动着。
原来那个人,真的会陪他如此之久。
他虽不知日后会发生何事,但雷铜镜却在告诉他,那个人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
不至半晌,鹤渊垂下手,眉眼间藏着细碎微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