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它来学习外语。
你常常把它带到办公室里来。
你在填写每天的训练记录表时,我常把它拿在手里,在许多断续的声音和片断的旋律之间随意地逛来逛去。
有一次,我侧着头问你:“指导,我有干扰你吗?”
你笑着说:“当然没有。我写东西的时候,所有的世界都是寂然无声的。”
那一天,你问我:“干嘛老换波段?”
我说:“因为我心里不安定,急急忙忙地从这里逃到那里。”
你说:“不停地换波段,你心里,就能安定下来了吗?”
我摇头,说:“不能。这颗心,就像青蛙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虽然明知道无法逃脱,但还是会身不由己地跳啊跳啊,心里幻想着,哪怕能离开那种灼痛一秒钟也好。”
你说:“这样不对。逃避不是解决心里痛苦的办法。面对,才是解决之道。”
你按住我的手。
你说:“不要动,就停在这儿,停下。”
一首吉他曲在房间里响着。乐手的手指每一下都拨弄在我的心上。
你看着我。你说:“保持不要动。手不要动。心也不要动。”
你说:“就这样,身心都保持宁静,泰然不动。”
我们彼此看着,长久地沉默。
时间在乐曲的声音中汩汩流动。
你说:“就这样不动。痛苦,它自己就会流走。它自己会离开你。”
你说:“事实上,任何一种痛苦,哪怕是最剧烈的痛苦,它也无法在我们身心之中,永久停留。它无法长久地占据我们。”
我说:“幸福也是如此吧。哪怕是最甜蜜的幸福,也同样无法长久地停留。”
你说:“是的。无法停留。”
我说:“那,怎么办呢?”
你说:“那就让幸福来,让幸福走;让痛苦来,让痛苦走。”
你说:“不要动。任其来去,不管是什么。”
我说:“解决办法就是这样吗?”
你说:“是的。就是这样。”
你从我手里拿过收音机。
你把电源的旋钮咔吧一声关上了。
你说:“感觉迷惘的时候,感觉不安的时候,感觉痛苦的时候,不要去听外面的声音。要听内心的。”
(三)
穿越了千年的沼泽,深不见底的黑暗,我终于站在了你住处的走廊里。
吊挂在走廊上的腊鱼腊肉,现在不见了。人们在过年的时候,把它们都摘下来吃掉了。曾经存在过的那些生命,就这样尸骨无存,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廊显得比平时更高更宽,有点空空荡荡的,让我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站在门外等着,有点不敢敲门。我害怕见到那些场景,害怕看到你陷入疼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