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的“在鄂所谈”,很可能就是前引邹代钧信中所称,由汪“将旧账交与南皮,而南皮转交公度,《昌言报》则仍《时务》之旧,官报则另起炉灶”。此时张之洞有所退让,一方面是梁启超与汪康年在《国闻报》等阵地打起了笔墨官司,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另一方面很可能是听到黄遵宪另有大用的消息。他不再强调《时务报》“空名归康”;而改为以不禁《昌言报》为对策。而汪康年在上海受到黄遵宪的压力,连连发电武昌。七月二十五日(9月10日)汪发电称:
“照黄言,报馆所有统行交出,《昌言》如何办法?请电示。康。有。”
二十七日发电称:
“黄意须统行交出,康拟俟彼电奏请旨,或彼备公文着交,即照办,以昭慎重。康。”
二十八日发电称:
“黄至今无公文,亦未将办法开出,昨电均属人传言康。如何办理?请示。康。”
第一份电报可见汪康年的意外,原以为此事会按其意即“空名归官”而了结。第二份电报可见汪的对策,即请黄遵宪先行电奏,奉旨后再交,或请黄下达明确公文,黄自然不会如此办理。第三份电报中,汪又做解释,称黄遵宪的做法是嘱人“传言”给他。张之洞在收到前两份电报、尚未收到第三份电报时,于七月二十八日(9月13日)发电赵凤昌:
“上海赵竹君转汪穰卿。前屡电已详。诸事请自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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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到了这一时候,张之洞已不想再出面,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很可能也就在此时,他又想到了息事宁人之法,写给梁鼎芬一信:
“再启者,前子培致万木电未发,至今思之,乃大误也。此电稿猝难寻捡,可否即由尊处代拟数语速发为要?要语云:闻《时务报》事,□□与穰卿龃龉,此间曲折,弟未深知,然盍少缓之以存气类乎?曾植。一面电子培,似无妨。”
“万木”,指康有为,其办有“万木草堂”。沈曾植于七月十九日离开武昌,二十三日到长沙。此信当写于沈离开武昌之后。“□□”是原文不清之处,似为梁启超或康有为。张让梁以沈曾植的名义发电给康有为,以能稍稍缓和之。七月二十八日,即张发电汪“诸事请自酌”的当日,黄遵宪亦在上海发电给张:
“宪廿三到沪,承派楚材,感激无已。报事昨奉有电,言鄂议作罢论,惟《昌言报》不能禁等语。敬悉。宪到此,即持刺拜汪,汪未来见。初言将人欠馆款,馆欠人款,概交官报。昨廿六函称:必待南洋公文到日,商酌声复;此馆系集捐而成,捐款诸公皆应与闻,断非康年一人所能擅行等语。汪前刊《告白》,称系己创,改作《昌言》,今又称馆系集捐,己难擅行,似交收尚无定议。遵宪所奉电旨,一曰:是谁创办,查明原委。查此馆开办,宪自捐一千元,复经手捐集一千余元,汪以强学会余款一千余元,合四千元,载明《公启》,作为公款,一切章程帖式,系宪手定。《公启》用宪及吴、邹、汪、梁五人名,刊印万分,布告于众。内言此举为开风气,扩闻见,绝不为牟利起见。又言有愿捐赀相助扩充此报、维持此举者,刊报以表同志。是此报实系公报。以公报改作官报,理应遵办。且宪系列名倡首之人,今查办此事,不遵议交收,宪即违旨,此宪所断断不敢者。旨又云:秉公核议,如何交收。昨由汪送到刊布结账存款:一、存现银;一、存新旧报;一、存自印书籍;一、存各种书籍;一、存器具,及代派处未缴书赀报赀,合共若干。宪以为,均应交出。其报馆应付人项及应派各报,官报亦应接办。如汪能照交,即行电奏,自可妥结。如汪不交,宪只得将核议各节,电奏请旨办理。宪自问所以尽友道而顾大局者,一则改为《昌言报》一事,绝口不提;二则所列结账,即有不实不尽之处,宪断不究问;三则所存各项,倘不能照刊报结账,如数交出,当为通融办理,或约展缓,或告接收之人,设法商量。此为宪心力所能尽者,若不议交收,非宪所敢出也。为汪计,理应交出,倘或不然,结局难料。再,宪有密陈者,汪在沪每对人言,此报改为《昌言报》,系宪台主持,惟宪实不愿此事牵涉及于宪台,流播中外。缕缕愚诚,伏求密鉴。又,《国闻报》所登有官民分办之说,宪以为倘系分办,即非遵旨。且前报系公报,非私报,不遵旨归官,将归谁手?又,两报分办,官报另起,旨中所谓改作官报,如何著落?此亦汪、康两党意见之言,切望宪台勿为摇惑。总之,此事系将公报改作官报,非将汪报改作康报也。倘蒙宪台鉴宪微衷,求宪台将宪遵旨核议交收之法,电汪即行遵办,免旷报务而误程期。抑或别有办法,并求指示遵办。大局幸甚,私衷感甚。再,宪病到沪小变,医言因积疾成肺炎,必须调养。现在赶紧调理,焦急万状。遵宪。午。”
就以往黄遵宪给张之洞的电报而言,此电的用语是相当严峻的:他强调《时务报》是公报而非商报、私报,强调其系遵旨办事,其中还婉转点明汪不肯交报、改为《昌言报》是由于张的“主持”。黄虽在具体细节上有所让步,但完全否定了汪、张“让《时务报》空名与康”的设想;“两报分办,官报另起”一语,很可能也是有所指。黄此电二十九日申刻(下午3…5时)到达武昌,张之洞此时也无法继续相抗,于七月三十日(9月15日)辰刻(上午7…9时)复急电给黄遵宪,并附一电给汪康年:
“上海,出使日本大臣黄:急。廿八日电悉。报事与阁下在鄂晤谈后,曾劝汪交出,不必系恋。兹当更劝其速交,但不知肯听否耳。至此事恭绎电旨语意,并无偏重一面之词。阁下如何办法,自必能斟酌妥善,上孚圣心,下洽公论也。程期甚迫,似须早日北上。洞。艳。”
第65节,
“附致汪一电,请转交汪穰卿:报事速交,最为简净,千万不必纠缠。《昌言报》既可开,若办得好,亦可畅行,何必恋此残局,自生荆棘哉。洞。艳。”
张之洞此电,也隐隐给黄遵宪施加压力。一是称“恭绎电旨语意,并无偏重一面”,二是让黄转汪电中称“《昌言报》既可开”;张的用意是黄不能袒护康、梁,也不能禁《昌言报》。同一日,张之洞还发电上海:
“上海赵竹君,转送汪穰卿一阅,阅过索回付丙。急。报事速交,万勿系恋,恐生波澜。前途狂悍,不能讲理。惟有电恳当道。临时相机维持耳。速复。艳。”
此处的“前途”,指黄遵宪。从档案原件来看,此电张之洞改动甚大,“电恳当道”后,删“夔帅”,意请汪向其同乡、军机大臣王文韶告状。他还害怕此电会作为其为汪康年后台老板之证据,竟让赵凤昌送汪阅后,索回烧掉。
八月初一日(9月16日),黄遵宪因其病欲缓北上,发电张之洞:
“遵宪在湘积受寒湿,患脾泄水蛊。六月复患感冒,一时未能进京,当由宪台代奏。七月初旬,感冒稍愈,因屡奉诏旨,催令趱程,力疾就道。过鄂谒宪台,过宁谒岘帅,见具病状,均蒙饬令调养。惟遵宪万分焦急,仍欲力疾至京。至京如未能请训,再拟在京请假暂养。乃到沪,病犹未痊。医生言,因积病伤肺,故言语拜跪,均难如常。如勉强登舟,海风摇簸,病势益增,转虑负天恩而误国事。不得已,暂拟在沪调养十数日,一俟稍痊,即行迅速趱程,断不敢稍有迟误。既求岘帅会同宪台、湘抚代奏乞恩,敬恳俯允,感祷无已。除电湘、宁外。遵宪敬肃。东。”
张之洞当日收到此电,立即予以回拒。当晚复电称:
“上海出使日本大臣黄:东电悉。尊恙极为驰系。承嘱会衔代奏一节,此时在沪调养,自应由南洋代奏,鄙人在鄂,未便列衔越俎。已电达岘帅。尚祈鉴原。洞。东。”
与此同时,张之洞还发电给刘坤一。八月初二日(9月17日),黄遵宪复电:
“东电敬悉。因过鄂小愈,曾电总署遵旨趱程,故拟求会衔。现已由岘帅单衔代奏。又,总署知宪病状,九月内日主诞辰,经电裕使照常庆贺,程限自可展缓。承注感极。报事转电,已交汪。日内复奏,即抄稿电陈。遵宪。沃。”
“报事转电”,指七月三十日张之洞电报中的附电;“日内复奏”,指黄遵宪办理此事的电奏。也就在这一天,八月初二日,黄遵宪发一长电报给总理衙门,说明《时务报》交接的方式与结果,要求转奏光绪帝:
“窃遵宪前奉电开,奉旨:刘坤一电称,康有为电,奉旨改《时务报》为官报,汪康年私改为《昌言报》,抗旨不交等语伏查丙申春月,遵宪奉旨暂留江苏办理教案、商务各事宜,因住上海。当时官书局复开,刊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