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说服一位上海出版家资助他的新刊物《青年》(不久就改名《新青年》)
的时候,一些南社社员和条约口岸的有势力的报刊工作者-文学家仍然掌握着
各主要报纸。上海三家主要报纸——《申报》、《新闻报》和《时报》——
的文学副刊的编辑是鸳鸯蝴蝶派的能工巧匠如周瘦鹃、张恨水、严独鹤、徐
枕亚和包天笑。包也是南社的一名积极的社员。五四的知识分子们很幸运地
能够在由南社控制的报纸上,宣传他们的事业,并能赢得其他革命的报刊工
作者和梁启超的追随者的支持。后来他们又逐渐从鸳鸯蝴蝶派作家们的手
①新近对这两位作家的深入研究,见李培德:《曾朴》,和夏志清:《老残游记:对其艺术和意义的研究》,
《清华中国研究学报》,7。2(1969 年 8 月),第 40—66 页。并参阅哈罗德?沙迪克带有注释的《老残游
记》的精彩译本。
②曹聚仁:《文坛三忆》,第 150—151 页。关于南社的一般情况,参阅柳亚子:《南社纪略》。
①王平陵:《三十年文坛沧桑录》,第 5 页。
中,夺取了各报文艺副刊的编辑地位。其中最有名的例子是《小说月报》的
内容和版面的改变。这份由严肃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杂志,本来是鸳鸯蝴蝶
派的基地,茅盾在 1921 年担任编辑后将它改造成了“新文学”的主要喉舌。
文学革命
当《新青年》越来越引起报刊界和学术界的注意的时候,文化革命的气
氛早在 1917 年 2 月文学革命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酝酿成熟。在 1915 至 1917
年这段时间里,陈独秀的杂志发表了越来越多的吴虞、易白沙、高一涵和陈
自己的文章,攻击儒家和赞扬西方思想。胡适首先提出的文学革命的主张,
受到陈独秀的热烈欢迎,认为是整个反传统崇拜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胡适
本人曾津津有味地谈论这一著名史实,并在无意中把自己对这一重要事件的
“看法”永久化了。①下面的分析可能与胡适的说明不尽相同,但不可避免地
要加以引用。
当胡适在康乃尔大学写的一首诗中首次使用“文学革命”一语时,他的
主要意图只限于和朋友们对中国的语言进行学术性讨论。他急于争辩并证明
白话可以作为有生命力的文学工具。早在胡适之前,白话的重要性已经被认
识到了;大批晚清的思想家和报刊工作者-文学家,早已将它作为一种群众启
蒙手段加以宣传和使用过。胡适知道这些先例,但他的确也提出了一种“革
命”性的主张——他的先驱者们或者是不曾觉察到,或者是未能有信心地加
以提倡。晚清提倡白话的人,虽然认识到它可以作为普及政治教育的媒介,
却没有承认它是文学表现的主要形式。胡适比严复和梁启超走得更远,他明
确指出在过去的千余年中,中国文学的主流并不是古典文体的诗文,而是白
话文学。在胡适看来,文言已经是“半死”的语言,它对传统中国文学内容
的僵化和形式上的过分雕琢,尤其是诗歌,起了助长的作用。而白话则是文
学演变的自然结果;它作为一种活语言的生命力,已经在宋朝理学家们的语
录和元明两代的戏剧和小说中得到证明。胡适认为书面语言和口头语言的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