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是晚清小说中低级的一类。③虽然它们的榜样显然是伟大的《红楼梦》,
但大多数却更像 19 世纪的“才子佳人”小说如《六才子》和《花月痕》之类。
实际上最受欢迎的是那些以色欲为中心兴趣的书,其中才子们迷恋的佳人又
无例外地都是妓女,以至被称为“妓院指南”。胡适挑选其中的两本《海上
繁华梦》和《九尾龟》来特别加以谴责,说它们缺乏理智的洞察力和文学价
值。因此,“言情小说”中的下乘作品似乎只是亵渎感情——据文学史家阿
英的看法,它们很快就为“鸳鸯蝴蝶派”打开了大门。④
③参阅阿英:《晚清小说史》,第 13 章。
④同上书,第 169、176 页。
鸳鸯蝴蝶派小说与五四前的过渡时期,1911—1917 年
“鸳鸯蝴蝶派”这一说法可以上溯到这类小说中的一本畅销书,徐枕亚
的《玉梨魂》。这本情意缠绵的小说于 1912 年出版,书中的诗将情侣比作成
对的蝴蝶和鸳鸯。①这一蔑称在 1910 至约 1930 年这一时期,被用来称呼大约
2215 部小说、113 种杂志和 49 种报纸。这个称谓和这一派中最著名的杂志的
刊名《礼拜六》可以互换,它公开宣称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消闲”。
鸳鸯蝴蝶派小说受到狂热的欢迎,实在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令人啼笑
皆非的事。随着清王朝末日的到来,晚清小说的改革冲击力和严肃内容好像
也消失了。正如言情小说堕落成“狭邪小说”和“蝴蝶小说”那样,社会小
说的主流也从自觉地批判和揭露社会-政治病态的基本方向转为专以耸人听
闻为目的:少数值得尊重的“社会批判”杰作,被大量描写社会丑恶和犯罪
的所谓“黑幕”小说所取代。在民国最初的十年里,这两种群众文学——庸
俗的社会小说和言情小说——都达到了鼎盛时期。它们所拥有的读者和销售
量都超过了此前此后时期的作品。②根据林培瑞对鸳鸯蝴蝶派小说的初步研究
所得出的惊人结论,30 年代以前真正的“通俗文学”——就其能迎合中下层
阶级的口味和反映他们的价值观念而言——既不是梁启超所提倡的“新小
说”,也不是五四时期的新文学,而是这些“消闲”作品。
根据林培瑞的分析,这一类通俗市民小说的兴起,反映了城市居民在“逐
步现代化的环境”中经历迅速变革时的烦恼心理。当新城市生活——尤其在
上海——变得沉重的时候,“读者要赶上世界的愿望就让位于想忘掉自己赶
不上世界这一愿望了”。①除了想满足逃避变革中的城市世界这个现实的需要
之外,林培瑞还暗示,蝴蝶派小说各次浪潮的热门主题可以与特定的社会-
政治的发展联系起来。当酝酿中的晚清维新运动对妇女解放和妇女教育给予
极大注意的时候,本世纪头十年前半期第一批爱情小说的共同主题就是婚姻
自由。此后 20 世纪头十年后期与 20 年代早期侦探小说、黑幕小说和武侠小
说的各次浪潮,则与袁世凯和北洋军阀政府所造成的政治混乱同时。在这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