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肚里没得油水,却要一晚上扛十趟八趟炮弹并且连续几个晚上这样扛,
人确实有点吃不消啦。所以,我们对解放军打急促射是既盼望又发怵,严
惩敌人谁都盼望,看着堆积如山待搬运的炮弹箱又谁都发愁。但在小嶝你
绝对听不到任何一句牢骚或怨言。炮弹从出厂到在敌人的阵地上爆炸,经
历了连续不断的转运,我们小嶝是这个过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小嶝
民兵为这个环节从未延误和卡壳而感到自豪。
运输船拉来的不光是炮弹,还有圆木、水泥、石头、麻袋。但小嶝无
法停大船,外运难以满足构筑工事的需要,材料大量还得靠本岛自行解决。
炮战刚开始,阵地上缺木料,炮兵一个营长问我咋办,我说:只有卸门板
了。那时岛上的老房子门板都很好,木头又重又结实。你要拆人家的,就
得先拆自己的,我和干部带头拆了,别人才没有话讲。就这样,我带头,
一天之内全岛几百户的门板拆得光光,成为名副其实的“夜不闭户乡”。
后来,阵地上石料又供不上了,这个好办,敌人炸毁一间房我们就扒一间
房,不管它是正房偏房,也不管是盖房的备料或厕所猪圈,能用的砖、石
全部抬走。抬的时候同房主连个招呼都不用打,因为一切为了战争,不要
讲是谁家的,全部给我用上,补偿的事以后再说。有人讲笑话,炮战使小
嶝实现了两个共产主义:物质上,被炸回到原始共产主义社会,所有乡民
都没了家没了私有财产,住防炮洞,吃大锅饭;精神上,则升华到了高级
共产主义境界,做到了心甘情愿无偿地贡献一切。小嶝的群众太好了,多
少年过去,没有一个人缠住我向我讨门板讨石料,他们硬是凭自己的双手,
建起了一座新小嶝。
当然,对前线民兵而言,最大的考验还是过生死关。打仗就会死人,
尤其小嶝的炮工事做得太仓促,全是简易露天的,伤亡更难以避免。记得
有一天下小雨,炮兵一个姓王的副指导员看我没穿雨衣,伸手抓过一条麻
袋盖在我身上,对我说:小洪,今天的战斗可能特别激烈,你把阵地上的
民兵都撤下去吧。我说:不行,基干民兵和部队混编是上级的命令,没有
民兵,谁给你们运炮弹嘛。几小时后,这个王副指导员就中弹牺牲了,现
在我还经常想起他来,想起来就非常难过:他穿一个红背心,整天乐呵呵
的,爱出个洋相,会唱几句家乡小调。好好个人,一转身就没有了,这就
是战争。那天,我们无名高地被打塌了一处炮掩体,部队伤亡十几人,民
兵牺牲了4个, 名字我都记得:周坊、邱详仁、洪天雨、邱永利。人全被
炸得七零八落肠子流了一地,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部队上的同志,我
们用白布一只胳膊一条腿一截身子包起,运回大陆。民兵尽量给他拼凑完
整擦洗干净,换上寿衣装进棺材,然后才通知家属来看。不能多看,看几
眼便钉棺下葬,因为死者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看多了怕家属接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