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大饥,析骨而炊,易子而食。
莫说榆树皮都被扒光,便是一只老鼠都能值百钱。
“‘君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可怜难民,只能从政令出发,若你切身去乐善好施,就如肉包子打狗。”陈清和目光清冷,平静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
周大师不由得感慨:“陈夫子年纪虽轻,却…十分透彻,如历经世事沧桑。”
“不敢当。”她严肃地抿着唇,如一根紧绷地琴弦;见那些难民没能追上来,这才得以松弛。
贺行云久久不能回神,怎么都无法接受冬荣居然就这样没了。
“难道冬荣就这样死了吗?”
“你也可以去陪他。”陈清和如此说着,眼神中却满是警告。
他最好不要再动糊涂念头。
“可是冬荣他也有家人,有父母需要他养啊!我们就这样抛开他,他的尸身无法归根,反而要在泥泞中受人践踏,他的家人又如何受得了?!”
“那就是相爷需要出手处理的事了。”
陈清和撇过头。
她用布巾擦拭着染了血的发簪,在风口任发丝飞扬。
是啊,冬荣也有家人,可他的尸身却只能被丢在丰城,受尽践踏,甚至是分食。
那她的父母呢?
“那是一条性命,怎么是可以以处理论之!”贺行云愤然起身。在颠簸中晃了又晃,险些跌倒。
冬荣冬庆都是伴着他长大的家仆,与其说是小厮,却又比父亲更亲两分,叫他如何能割舍得下?他甚至根本无法接受冬荣已死的事实。
贺行云第一次意识到,这世界与书本是不一样的,更意识到,陈清和远比他认知的更清冷。
这种清冷就好像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令他觉得好陌生。
“怎么,才走出京城百里,刚接触这世道的一角,就受不住了?”
陈清和将长发重新挽起,敲了敲车厢,对驾车的冬庆唤道:“停车。”
冬庆虽然也在抹眼泪,但因见识了陈清和的厉害,很是识时务的‘叛变’转认陈清和为‘主子’,听起她的差遣来;二话不说勒停了马。
“现在给你个机会,我们在这儿等你,你可以选择去将冬荣的尸身背来,以免日后夜夜愧疚难当;若你不去,我们便继续启程去淮安。你去吗?”
她认真凝望着贺行云,说罢,便主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她自然希望贺行云冷静些,不要自找麻烦;可有些亏是成长路上必须亲自一尝的。别人说那是南墙,他不会信,非得撞到了南墙,痛到了,方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