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公,小朱内侍带着圣上的旨意来了!”
屋里是浓浓的一阵药味,李瑾趴在榻上,正由医师给他背后的伤口换药。
他中了一枚铁蒺藜,这玩意儿,早年从中原由永生教传入莽北,很快便得了莽北人的喜爱,他们会敲碎胡老山上特别坚硬的岩石。然后在淬炼铁器的时候,将这些尖锐的岩石在铁水中滚过,在表面形成尖锐的刺芒。这样凭着石头的重量刺入身体,细小的刺芒就会钩住肌肉,想要将这玩意儿起出来,不管怎样也要挖出好大一块皮肉。如果芒刺上再啐了毒,那搞不好,小命儿就丢了。
这是他跑到江左来的幌子,如果不是要以养伤为借口,皇帝非亲手把他拽回关雎宫不可。
他如今已经23岁,从15岁斩杀第一名贼酋,逼着皇帝与他加冠之后,就已开府独居,本以为从此能够天高凭鸟飞,海阔任鱼跃。
可没想到,只要在京里,隔三岔五便被皇帝或者是纯妃娘娘招入宫中。比不到年纪尚不可开牙建府的皇子还不如。
七皇子曾经笑他,母妃无非是没有生出女儿来,所以把你当公主般养着。
他为此去了莽北,皇帝把这个小儿子打得半死。据说纯妃娘娘也亲自上手抽了儿子几巴掌。
他此番要是带着这样重的伤回京。九成九要被重新关进关雎宫,七皇子还得再挨一顿帝妃混合双打。
更不要说又一次会激发皇帝和纯妃娘娘之间关于他到底应该属于魏家还是霍家的争执了。
李瑾没有立刻回答,安静地等医师把他背上的创口重新清理干净敷上药,这才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叫他进来吧。”
小朱内侍笑眯眯的,一溜小跑跑了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他请安。上下打量这位从小就又好伺候,又不好伺候的青年贵介,只觉得这位小爷一去莽北三年,身量高大了不止一成,素来清冷的神色愈发冷峻,搭配他那张比宫里哪个娘娘都要漂亮的面庞,若当真回到京里,怕是走到哪里,全上京的小女娘就会跟到哪里。皇上和娘娘又要愁得睡不着觉了。
他笑得眼睛都眯起,“皇上叫奴婢给九郎带话了。皇上和娘娘惦记着九郎呢!”
李瑾由小光伺候着,把衣服穿好。端端正正地跪到了榻上。
小朱内侍赶紧退后了几步,暗叹这就是为什么这位小爷这么多年深得帝后宠爱,却又能和几个皇子都相处得亲密的缘故。就连过去的欧阳娘娘,对他也是十分的客气。
委实是因为这位小爷是宫里最讲礼数的公子,皇帝宠爱他,近似于溺爱。可他见人从来都是恭敬有礼。脸上虽然清冷,但礼数上从来不缺。
据他所知,别说几位年纪相仿或弱小的皇子服气他。几位年长的皇子也与他十分亲厚。当初他分府的时候。太子担心他年纪幼小,无人关照。还曾经力主要将他的府邸就设在东宫旁边,方便太子妃照料。三皇子娶亲,愣是撇掉了舅家的几位表兄弟,让他做了自己的傧相,当时他不过十四五岁,让京里的勋贵看了好一番的热闹。
心里慨叹一番,这就将身体弓得越发低些,索性朝左侧右挪了两步,避开了九郎君的大礼,再行转述了皇帝的原话。他尽量模拟的皇帝的口气。“九郎竖子,当初不服管教,跑去莽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朕如何面对你故去的父亲和亲族?打了胜仗就该早些回宫,让我和你姨母好生放心!如今你半死不活地留在外头,还要跑去江左!是要急死我们不成?把你的伤养养,你给朕赶紧滚回来!如今你十三妹已经出嫁!你也不用担心她非你不嫁!满圣京的小娘子皆翘首以盼!你速速回京,把新妇娶了,把崽子生了!朕和你姨母就不用管你的闲事了!”
说完又退后了几步。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上。妩媚地笑道。“是皇上让奴婢原话转述,金口玉言的。奴婢转完了。”
李瑾也不吭声,行了个大礼就站了起来,背依旧疼痛得厉害。伤处来回发炎,每次换药都要拔脓清创,每每痛不欲生。他也实在无心去看皇上和纯妃娘娘与他的赏赐和捎来的器物,只挥挥手让他退了出去。他原本打算在苏州速战速决,早早跑到穹窿山避起,可这一耽搁皇上派内侍追到了苏州,就算是躲到了穹窿山,怕是也避不开了。
避不开,索性也就不避了吧。
小朱内侍看他脸色不渝,又想起了干爹的嘱咐。哪里敢多一句嘴?只是赶紧从屋里手忙脚乱地爬了出去。一去到院子里,就看到屋檐下黑漆漆的角落里跪着两个人。不由地就翻了个白眼儿,
慢慢地踱了过去,打量两眼,嫌弃道,“这么没眼力见儿。把眼睛都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