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在江南时,他没有提,现在就更不会了。
云祈挺秀的脊背有瞬间的僵硬,他匆匆掠过陆知杭骨节分明的双手,感受着腰间的滚烫,呼吸略显急促。
耳畔风声猎猎,身后的马蹄声随着时间
的挪移愈发清晰,犹如在两人心中劈下一道闷雷。
云祈淡色的唇嗫嚅几下,到底没有绝情的让陆知杭松手,尽量忽视腰间的异样感,他眉宇间阴戾弥漫,在死亡的悬崖上几度跳转,沉默良久才嗓音晦涩地低低问了一声:“你不怕死吗?”
对于自己而言,他是有目的而为之,有至少七成的把握才敢行事,可于陆知杭而言,这一趟就是去送死,天底下真有人为了情爱连死都不怕吗。
云祈觉得有几分荒谬,也着实理解不了,才会有这一问,自对方上了马,他的脑子里就无时无刻不在徘徊着这个念头,甚至有几分入魔。
他们曾经的情意,值得陆知杭为了两年前的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吗?
陆知杭听到他的问题,却是搂紧了云祈的腰,嗅着那熟悉的问道,勾了勾唇笑着说:“你总是避讳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好,明明已经将两年前的事情都调查过了,还问我?”
“你知道了,还戏耍我?”云祈心头一跳,扯了扯嘴角,克制了良久才忍住把人丢下马的冲动。
“我是顺了公主的意,怎能算戏耍,你既知我的心意,便该明白,就算是殿下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再弃你而去了。”陆知杭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思,顿了顿,又沉着声,“分离易,相聚难,为了能与你在一起,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无数次想和云祈说,可对方一步步退却,这层窗户纸硬是到现在才被彻底戳破,早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陆知杭是真真切切做好了会死的准备,也要留在云祈身边。
后面对方态度的古怪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失去记忆的云祈,在他的预料中应该原著中那位杀伐果断,冷血冷情的男主。
云祈垂下眼眸,明知陆知杭瞧不出他的神态来,还是下意识地掩饰住眼底的波澜,一句‘将生死置之度外’在脑中不断回响,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压抑着莫名的情绪,无措地皱了皱眉:“为什么?”
值得吗?
在云祈的观念里,必然是不值的,甚至是愚昧可笑,可如今真有一人为了他做到这等地步,心又为何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他这一声为什么,问的是何意,陆知杭心有所感般了然。
他根本不奢望能活着回去,心态自然就平和了不少,陆知杭清隽的眉眼带着正色,温和地看着怀中驾着马的人,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在凤濮城策马时的场景。
彼时他一袭白衫笨拙地御马,前方鲜衣怒马的佳人故意放慢马速,别扭地等着他,眉眼上浅淡隐晦的笑意比之万物都要撩人心弦。
“因为一滴泪,滴到了心里,其中的苦涩不甘尽皆被我品尝了去,明白承修的苦痛,又怎敢生惧。”
陆知杭说这话时,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画面,是那日在王大夫家中的静室里,云祈误以为他饮下解忧时,那断了线的泪和气急攻心呕出的血,于是心似乎也跟着一块疼了起来。
云祈听到‘承修’二字,身形明显一顿,陆知杭说的话他听不明白,却无端地生出几分触动来。
“自我记起前尘往事,便时时铭记两年前,承修落下的那滴泪,他宁死不愿忘记的事,我若是怕了,岂不是负了他,我俩好不容易结为夫妻,天都遂了我意。
他曾愿为我不顾生死,如今……我也可以,便是你杀了我,忘了我,休了我,我都不会再与你分开了。
我答应了,一定会来找你的,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陆知杭眼眶微微泛起了红,搂着人的力度都紧了不少。
他不后悔哄骗云祈饮下解忧,只是后悔没有信守诺言,到了现在这般地步才坦言,不知又有几时能活?
陆知杭的声音似缱绻舒展的孤云,随风散去,却在云祈的心里深深烙印下了痕迹,他的一声‘
承修’唤的不是如今的他,是两年前那位在凤濮城与他许下终生的自己。
明明都是自己……他却犹如打翻了醋坛子。
马蹄踏着绿丛传来一阵声响,云祈咬紧牙关忍着肩上的疼痛,身下马儿过快的速度让人几度控制不住,一如他止不住滚烫的心头,被那句生生世世迷了魂。
“我……”也可以是你的承修,就像两年前那般。
“在前面,快追!”
猎场里的马蹄声中突兀地响起另一道浑厚的嗓音,扰得两人间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陆知杭心里咯噔一声,回首看去时,果真如自己所料,那群被侍卫拖住的刺客,现在已经重新追了上来。
速度快得有些诡异……分明是有备而来。
“怕是要下一世才能再与你做夫妻了。”陆知杭扯了扯嘴角,颇有几分凄凉,“皇位与你而言的重要性我明白,可为何非要以身犯险,没有命,焉有坐上皇位的机会?”
“……”云祈眸光微动,沉默了半响没有开口解释,把胸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散了个一干二净,反倒话锋一转,“身后的刺客有多少人?”
“自然是……”陆知杭下意识开口,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重新回首看去,却见那些刺客兵分两路,留下来追杀他们的仅有寥寥数人。
原先埋伏在猎场的刺客约莫有四五十人,是护卫皇帝游猎的侍卫倍数,能被挑选到皇帝身边来的,皆是身价清白,身手矫健的精英。
两轮拼杀下,这些刺客虽仗着人数取得优势,但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剩余能骑上马追杀的不过十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