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预感,果然,当他取到叔叔的血后,纹路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他握着那把曾杀死父亲的斧头,放到了叔叔的脖子上,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死父亲,那可是他的亲兄弟。
一开始,叔叔一直竭力否认,最后才说出了答案,因为不公平。
不公平!他大声喊道,明明都是娘亲生的孩子,为什么永远偏向哥哥?!明明过着一样的苦日子,他怎么能突然有钱?!
那个下午,叔叔去找父亲,希望能分一些苹果,理由很简单:父亲种苹果的那片荒地是祖上留下来的,他理应有份,父亲全把它开垦了,却不分给他,不行,这不公平。
两人起了争执,他把父亲一斧头砍死。
刘召哈哈大笑,笑得满脸是泪,原来害死父亲的理由竟是这么简单,简单到让人感到荒诞。
他怒目圆睁,一斧砍死了叔叔,报仇雪恨。
这是壁画记载的关于刘召求命晷的故事,当看到命晷最初的用途竟是少年为了找寻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我很惊讶,这与李若天所述竟是如此不同。
当然,命晷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刘召后来在狱中将命晷的使用方法编撰成册,传于世人,但是,当发现命晷可以检验亲子血缘后,其最初的用途渐渐被人遗忘,完全成为了验证女子贞洁的工具。
姬炆推翻前朝后,命晷被埋入地下,后来又被人挖出,也赋予了它新的用途:
男子凭借命晷的检验在世间获得凭依、而一母所出的孩子将依照她们的父亲区分出三六九等。
这是命晷的故事。
在壁画所绘刘召的书册图样中,还留下了这样的文字,是刘召缅怀自己的父亲的悼文,大致内容如下:
我幼年丧母,全由父亲养大。
父亲生于农家,长于农家,他五岁跟着奶奶去田里拾穗,秋收时,每日卯时起床,带着一个葫芦水瓢,两斤烧饼,一把镰刀上地干活,等天完全黑了,才回到家中。
父亲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种出的麦穗能结最饱满的籽,原因无他,只因他除草除得最勤,浇水浇得最勤。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身上的两道线。
每年夏天,父亲的皮肤总会被太阳晒脱一层皮,先是发红,又变得黝黑,久而久之,他身上生出了两条鲜明的线。
第一条在腰际,在田里干活时他总是赤裸着上半身,穿一条中裤,故腰际以上是黑色的,腰以下是肉色。
第二条在两条腿的膝盖,线以上是肉色,以下是黑色。
我常常见不到父亲,年纪大一些后,就自告奋勇跟着父亲去田间干活,但我个头低,身体弱,在田埂里走不稳,常常一头栽进田中。父亲一回头看不见我,还得把农活丢下,在地里一寸一寸地寻找。
他总会找到我,拎着裤腰带把我放到树上,用绳子把我的腰和树干拴着。
我在树上看着父亲,他忙活一阵,就来看看我,给点豆子、果子。天黑了,就把我从树上解下来,回家吃饭。
父亲勤劳朴实,一生未做任何坏事,他把后山开垦出来种苹果后,结出的苹果未舍得吃过一个。
呜呼哀哉,入狱前,我每年都在父亲的碑前放一颗苹果,有时会有鸟儿飞来啄食它,那或许便是父亲吧?却不知道如今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