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宋晚桥嘶哑道,“他害我沦落至此,害我家破人亡,到头来我还要放过他?!”
卢应昌原本还要躲闪,此刻见苏墨秋前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挪了几步挡在了苏墨秋身前,他吞了口唾沫道:“苏相……这、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该牵连到你……你快回去吧。”
“我回去你就没命了!”苏墨秋驳斥卢应昌,转头又抓住了宋晚桥的手腕,“你好好想一想,你要报仇雪恨有千百种法子,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一种?等换防的人来了,你绝对躲不过,你要快意恩仇,何必把自己的性命和往后的人生也搭进去?”
“我没想过要躲!”宋晚桥道,“我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他!他死以后,我自然会去投案自首!”
说完,他又低低地啜泣起来:“苏相……我哪里还有什么往后的人生,我的命……早就被这帮混账毁了……不仅他该死,他爹也该死!”
“苏相,你让我报仇……你让我杀了他!”宋晚桥要掰开苏墨秋的手指,“我绝不牵连你……他和卢深岭死了我便去投案自首,以命抵命!”
“……住口!”苏墨秋心中悲愤涌动,出口的声音也有几分沙哑,“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杀了他,你的人生才是真的彻底毁了。”
旋即又转向卢应昌道:“笨蛋东西你愣在这儿干什么?他要杀你还不快跑?!”
不曾想卢应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道:“我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你这般恨我,必有缘由,若我一死能换你心安,便动手吧……”
“只是……”卢应昌给宋晚桥叩首道,“只是望你不要牵连我爹……你放过他吧,有什么都冲我一个人来。”
“好,好!”宋晚桥也失了理智,登时红了眼圈,举剑道,“我成全你,成全你!”
“住手!”
苏墨秋上前抓住了剑刃,手掌处顿时血流如注,宋晚桥不愿伤他,见此也愣了神,当啷一下扔掉了剑:“……苏、苏相……”
疼痛霎时间叫苏墨秋面色苍白如纸,额间甚至沁出了冷汗,他唇瓣颤动道:“你还不快走?真要这件事无可挽回吗?”
他左手上的伤口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像是嫣红的泪珠。
卢应昌一瞬也怔住了,良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是……我、我走了,苏相你多多保重……”
“苏相……”宋晚桥也跪了下来,“我……”
苏墨秋按住手上伤口,皱眉道:“你不该杀他……至少不该在这里杀他……”
痛感沿着神经迅速爬遍了全身,苏墨秋这才回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是怕疼的。
“……卢应昌的为人我知道,他从前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只知道花天酒地,决计没有陷害你的智谋。”苏墨秋的唇瓣也失了血色,他按着伤处,蹙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进帐。”
“……是。”
“坐,坐下吧,”苏墨秋找了块纱布,先拭去了血痕,“我想说的是,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卢家人有关,那也该是和他的父亲卢深岭有关。你杀他,只怕是杀错了人,这是第一。”
“第二……第二是你不该在这里动手,”苏墨秋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方才换防的人到了,把你带走细细审问,会怎么样?你的身份本就是我一手伪造的,没有人知道宋晚桥这个人还活着。再说了,你若是真的死了,只怕才是对不住你的阿娘。”
“第三……也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墨秋在布上倒了点酒,清洗着伤口,酒液淋上去的一瞬忍不住倒抽了几口凉气,“陛下眼下才在肆州军里树立威信,站稳脚跟,你在这个关头闹出事来,不是给他……不是给他使绊子吗?”
“你是个好人,正因为如此,你要复仇才不应该是以命偿命,”苏墨秋把手掌上的血用酒洗净,宋晚桥这才看到那处伤深可见骨,心下愈发愧疚,“你不仅要复仇,还要全身而退。”
“丞相,”随军的大夫连忙掀开帘帐,瞧见苏墨秋的伤口也不免心惊,“丞相您怎么样了?”
苏墨秋奇道:“我好像没叫大夫来。”
“……是卢公子去叫的我,”大夫道,“他说丞相受了伤,所以我就赶紧跑来了。”
“不要声张出去,”苏墨秋看大夫拿出了药粉仔细敷上伤口,轻轻拍了拍他以示嘱托,“拜托了。”
“……好。”
“丞相记得每日换一次药,”大夫把药方和纱布都留了下来,又帮苏墨秋包扎好了左手,“若无他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别看了,”苏墨秋望着宋晚桥道,“眼下要紧的是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沈将军那边我替你说,暂时就别留在北营了。”
“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苏墨秋又道,“别想了,别惦记了,有些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宋晚桥才走不远,沈慕安就掀开了帐篷,他一眼就望到了苏墨秋手上还没来得及遮掩起来的伤,蹙眉道:“怎么回事?”
苏墨秋摆了摆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碍事。”
“你不擅长舞刀弄棒,”沈慕安坐到他身侧,“手伸出来,让朕瞧瞧。”
“陛下……”
“大夫已经来瞧过了,不要紧的,”苏墨秋道,“药也敷过了。”
沈慕安却并未同意放过,他握住苏墨秋受伤的左掌,手上轻轻用力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