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一个男人粗重的声音。
竟是苈的老爸。
你……你好,我……我……我找苈苈,请问……请问苈苈在家吗?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才跑得太急的缘故,江竟然气喘嘘嘘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你谁啊?!?找苈苈有什么事?!嗓门马上高八度,凶巴巴地拷问。
我……面对苈的老爸那凶狠鄙夷不屑一顾的语态,,江感觉自己瞬间渺小得像只蚂蚁,嘴唇艰难地动了动,还没容他再说什么……
她不在!“啪”的一声,电话那头便重重地粗暴地给挂了。在电话挂断地那一瞬间,江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端苈的声音:爸,谁……
接着便是挂短声。
江拿着听筒,足足愣了二十来秒都没回过神来,听筒里急促的“嘟嘟”声,就宛如天边不断滚过的闷雷。
下起了雨。
江在雨中踽踽独行。街边商场里音质特好的大音箱,不知是不合适宜还是正合适宜地播放着刘德华的那首如泣如诉的《天意》。
那种深深的自卑与自尊,又重回到了江的内心。江失魂落魄地坐在车流滚滚的人行天桥的台阶上,坐在黄昏的雨幕里,一任心如刀割。
江没有勇气再给苈打个电话,江明白,自己其实很脆弱。
接下来的整整六天,江没有吃饭,也没有起床,只是静静地躺着,
没有昼夜,或睡或醒。
大年初七,江早早起了床,洗脸,刷牙,刮几天都没有刮了如乱草般的胡子,长跑,然后,泡了碗方便面给自己吃。
生活在刹那的短路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江是一个极其理智、佛家思想很深的人,江信缘,信宿命。江相信,生命中的一切得失,冥冥中自有注定。很多东西,无法勉强,也无须勉强。
大年初八早上七点三十分,江准时打卡上班。在门卫室,年长的老保安叫住他:江,你的信。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江的心猛的颤了一下,竟有一种昏眩的感觉:是苈!
江:
不知道你年过得好不好?我很牵挂。
二十九那天,是你电话打给我吗?我有种感觉,一定是你!但我
爸不让我接。请你原谅。
跟你说过的,我爸一向就这样,一向就是这样瞧不起我妈妈瞧不
起我瞧不起妹妹瞧不起家里所有的人除了他自己。
我很难过,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他大吵了一顿。
我是在珍的家里过年的。
江,我很想你,我不想再回家了,我想走得远远的,走得越远越
好,永远!我不想再看见我爸爸那张老是醉醺醺凶巴巴的脸,也不想
再看见我妈妈那张老是忍气吞声泪水连连的脸,我真的受不了了,你
明白吗江?
江,珍家里没有电话,写信给我吧。
我在珍的家里,等着你的回信。
想你的苈。
正月初六日。
信笺上泪痕点点,清晰可见。江终于平静了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