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正是草长莺飞,春光大好的时候。
离开前,他去见了虚云。
虚云已经老得起不来身了,见了他,激动得颤颤巍巍半天没说出句整话。
纯一和从前向慧无辞别一样对虚云说:“我走了,保重。”
常清察觉到结界散了,急急忙忙找过来,见到纯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恭恭敬敬行礼问:“老祖宗要去哪里云游?”
纯一:“不回来了,不必再等。”
常清早有预料,只是依旧免不了伤心。灵气稀薄,修士没落,没了纯一,或许用不了百年,法源寺就找不出能够入道的衣钵传人了。
他抬头朝纯一看去,想要记下这个为末代时代画下句号的佛子。
那双上挑清厉的凤眸垂视着,有着佛陀俯瞰苍生的悲悯,还有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看到的不再是泛泛众生,而是站在他眼前的人,是此时此刻的虚云与常清。
常清一震,一种不详的冷意蹿上后颈,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纯一身后,讷讷,“纯一法师……”
纯一立掌,道了声佛偈,转身离去。
常清站在原地目送着纯一的身影一点点远去。
人世间所有的哀乐,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与重逢。
纯一已经走出离别,要走向重逢去了。
*
纯一去看了林惊春。
林惊春和林惊蛰离开了京都城,去了一座叫新城的小城市。
这个小城市似乎被赛博朋克的高新科技遗忘了,没有遮天蔽日的摩天大厦,也没有蚁巢般的贫民窟危楼,这座城市的阳光很慷慨,哪怕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也一视同仁照耀得亮亮堂堂的。
这个城市的节奏也没有京都那么快,慢悠悠的行人,干净整洁的街道,恰到好处的科技仿佛在努力亲近每一个普通市民。
纯一找到林家,按响了门铃。
但过了很久,才有人挪到门口打开了猫眼。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林惊蛰只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问纯一,“你来做什么?”
“我有话和他说,说完就走。”
林惊蛰丢下一句“我问问”,关上门去了主卧。
过了一会,他返回来打开门说:“快进来。”
纯一矮身走进去。
林惊蛰被他过分高大的身形逼得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纯一背上背着一副巨大的棺椁。
他愣了两秒,才颤声问:“是姐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听不清,但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主卧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林惊蛰连忙回神小跑,恰好和扶着墙走出来的林惊春撞了个正着。
林惊蛰下意识避开,于是林惊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背着棺椁的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