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縃道:“他妻子我也见过,老实说,觉得比你好。”半夏等着鼻腔里的辛辣缓过去,才开口说:“是呀,人家是大家闺秀,我一个工薪阶层,哪里敢攀比?”吴縃的笑容收了一下,“我可真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工薪阶层,那咱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可以直攀欧美了。来来来,喝酒。”他把杯子举起来,轻轻在桌上一碰。
半夏瞅了眼杯子里的透明液体,也喝下去半杯。
喝完了服务员要替她斟上,吴縃一摆手,挥退了房间里的服务员,亲自替她倒上。半夏就听到吴縃慢慢地说:“想不想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半夏不自觉地呼吸一滞。
“那年冬天阿扬从美国回来。他在国外一待就是几年,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打电话回来。他妈妈算是被气疯了,最厉害的那一阵是天天要到医院去,得的什么病我就不清楚了。那年他回来还是因为老太太脑溢血。然后就是那回事了,我们这种家庭,老人多半喜欢找借口逼婚,子孙多半要尽孝。哎,还好我家老太太活蹦乱跳的,不然真遭罪。”吴縃说完举杯看向半夏,眉一耸,“咦,你的杯子怎么又空了?”他拿起酒瓶,倒满酒,酒香四溢。半夏举起杯子,好像已经有点儿醉了。
吴縃又说:“懋扬也回来了,可惜今天没能把他叫上。”“这酒是好酒吧?”她突然出声。吴縃一愣,“十五年的五粮液你还嫌不够好?”“有点儿苦。”她喃喃道。他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吴縃从前不喜欢孔半夏,以前她和阿扬在一起他就不看好。后来在阿扬的婚礼上,他不禁想:看吧,你的妻子果然不是她。
今天见面,他满以为可以欺负她两下子,于是句句话都像是要刺激她。他不过是生活太悠闲,所以一脚踩上她的痛处,本来只是想刺激一下她。谈恋爱嘛,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以为她不过只是心底还留着一点儿昔日的余温,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这么在意。
吴縃扶着半醉的孔半夏走出酒店包厢。一旁的服务员早已见怪不怪,他们老板花心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这次的这位小姐看上去怪清纯的,怎么也和风流花心的老板黏糊在一起了?
半夏今天这身打扮,倒确实像退回到了二十岁的模样,醉了酒的眼似含秋波,氤氲的湿气飘上眼睫,无法形容的妩媚。
“你家住哪儿?孔半夏,你不说我可要把你送到我家里去了。”孔半夏没有出声。吴縃蹙眉,看她全身上下没有口袋,也没有背包,连个手机都找不出来,联系她的家人是不行了。
吴縃是可以把她丢到哪家酒店住一晚的,可是他眼珠儿一转,拨了一个电话。
“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人沉声问。
“我这里有一个喝醉了酒找不到家的女人。”他大大咧咧地说。
“嗯?”方懋扬发问,觉得莫名其妙。
吴縃也不理他,低头对着半夏嚷了句:“孔半夏,喂,你要不要和阿扬讲两句,叙叙旧?”电话里只有女人的呢喃。吴縃重新把电话放回耳边,方懋扬问他:“你们在哪儿?”“南平路,我的店里。”电话随即传来嘟嘟声。吴縃就这么拉着怀里的女人,坐在包厢外的沙发上等着某人大驾光临。
他低头瞟一眼孔半夏,自语道:“看来你宝刀未老,对阿扬还挺有影响力的嘛。”他只是想看看,把这两人再弄到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好奇极了,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如今怎么就可以冷漠地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或许他是唯恐天下不乱。但是这样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他把已婚的兄弟拉出去喝花酒玩小姐都是常有的事,这回也不过是让他们老情人见见面。他怔怔地等着看好戏。果然,方懋扬不一会儿就出现了。
方懋扬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孔半夏的头仰着,搭在吴縃的肩上,身子歪斜地倚着,清汤挂面的打扮让他有一点儿恍惚,竟然像是她二十岁的模样。
孔半夏显然是醉了,闭着眼竟然完全不知道面前多出了一个人。方懋扬神情很冷。吴縃觉得自己这次玩得有些过了。
“你来了,她可就交给你了。”吴縃推推怀里的女人,推不醒,依旧倒在他身上。他有点儿出汗,抬起头来讪笑道:“阿扬,她看来是醉了,你来扶一把。”他心想糟了,指不定以后被方懋扬怎么整呢。
方懋扬走过来,一把拉起醉得像是没有骨头的身体,冷冷地瞟了吴縃一眼,“你这是干什么?你很闲也不用去招惹她吧?”说话间他已经托起孔半夏,带着她往楼下走。孔半夏一碰到他的胸,就像是找到家似的立刻安静了下来,任由他抱着。他的身体微僵,怔了几秒钟,才一用力把她背到背上走出酒店。她的身体沉沉的,瘫软在他的背上,胸部柔软地挤压着他,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车就停在门口。他好不容易才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摆弄她坐好,自己才转身绕到另一边打开驾驶座的门。
方懋扬坐下来,吁出一口气,刚才冷冷的神色已经全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她,眼睛深沉不见底。
蒙眬中孔半夏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可是眼皮太沉,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是谁?那感觉很熟悉,是不是谭谏严?
她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他仍不做声。好半晌,那人才开口,声音低沉:“我送你回去,你是现在回家还是等酒醒了再回去?”车里开了冷气,开得很足,冻得人起了鸡皮疙瘩。汽车里有的真皮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味,这样的味道和她闻习惯的不同。谭谏严的车上没有烟味,却有一股淡淡的Tiffany香水的味道,十分撩拨人心。
她闭着眼想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问她的问题。
回家去吗?她这么一副模样回家去,妈妈还不得被她惊得傻了眼?
他把车子静静地靠在路边。
窗外灯火阑珊,车厢里橙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带上微许暖意。
许多年前,半夏也有一次和吴縃阿远一起喝醉了。她酒量不好,他一下子没管住,几杯后她就倒在了桌上。他背着她,走在路灯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