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便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傅珂的眼睛飞快地连着眨了两下,方才勉强扯出个笑来道:“姐姐又何必去问?这样岂非令父亲伤心?”说着她便垂下头去,抽出帕子来拭了拭眼角道:“且姐姐这样直接问了父亲,又叫妹妹如何自处?”
傅珺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傅珂一眼,淡声道:“五妹妹这话说得奇。父亲心里都已经这般想了,我问上一问又能如何?五妹妹左一句怕父亲伤心,又一句你不知该如何自处。我倒想问问五妹妹,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如何想?你怕父亲伤心,为何就不怕我伤心?我虽不敢与父亲相比,到底也算是你的长姐,你对我难道不该敬重友爱么?怎么单到了我这儿你就想不到这么多了呢?”
傅珂闻言微有些愣怔。
她抬起头看着傅珺,一时间倒忘了继续去拭泪,只用一种似是称量的目光打量着傅珺,似是在猜测她的意图。
傅珺未曾正面回应对方的目光。
她略略低下头,将视线调整到了一个极为巧妙的位置,既可保持不与傅珂眼神相接,却又可以通过余光观察到她的一切表情与动作。
见傅珺并未看向自己,傅珂便又向傅珺身上看了两眼,目光中含着几分思索与猜忌。
第268章
过了好一会,傅珂方才垂下眼眸,调整了一下表情,复又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傅珺,低声道:“小妹何尝没有为四姐姐想?便是想要叫四姐姐有个好名声,小妹才不曾去寻父亲,而是来求了四姐姐。四姐姐且想一想,可是这么个理儿?”
傅珺闻言,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道:“我方才就想问你了,你口口声声为了我的名声,又道我乃探花郎之女,考入白石书院不在话下。我倒想问一问,万一我落了榜,我的名声又会如何?人家是会说傅家四姑娘友爱幼妹、大度宽容呢,还是会说我不自量力、愚不可及呢?”
闻听此言,傅珂那张原就没多少笑容的脸,立刻便添上了几许不快。
她迅速将头转向一旁,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似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而她那微微眯起的眼角,却真实地反应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见了傅珂如此表情,傅珺突然便觉得,这一切着实使人厌倦。她张开口方预备说话。却见傅珂同时也转过了脸来,直视着傅珺。
那一刻,她的表情里有着明显的不耐。
很显然,傅珂也已经失去耐心了。她直视着傅珺,语气平平地道:“好了,我也不与四姐姐打机锋了,我直说罢。这个白石书院的名额,姐姐还是让予我为好。理由有三。其一,姐姐与小妹原就不是血亲,这般成了姐妹之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若姐姐能够主动出让名额,先行示好,则旁人不只会说姐姐友爱姐妹、胸怀大量,便是父亲在外头的声名亦会跟着好起来。人皆会道父亲教女有方,探花郎的亲生女儿名不虚传。”
说至这里傅珂略停了停,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傅珺静静地凝视着她。她早就注意到了,每一次说到“探花郎的亲生女儿”这句话时,傅珂的眼神便会变得极为讥诮,似是对傅珺的这个名头犹为不屑。
傅珂喝罢茶之后,便又向那桌上取过茶壶。细细斟满了面前的茶盏。方继续言道:“这第二个理由,便是我方才说的,四姐姐学问好,去考入学试比我更有把握。届时四姐姐与我同入白石。说来也是一椿美谈。至于第三个理由么。”傅珂顿了一顿。蓦地抬眼看向傅珺,直言道:“请四姐姐恕小妹僭越。小妹以为,比之于四姐姐。小妹更有资格得到这个名额。因为小妹付出的比四姐姐多,小妹所承受的也比四姐姐更为沉重。故此请四姐姐割爱,小妹在此拜谢了。”
说罢傅珂便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端端正正地向着傅珺敛衽一礼,复又抬起头来,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直视着傅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气势。
看着眼前如标枪般挺立的傅珂,傅珺的表情十分平静。
她抬起眸子,目光极淡地望着傅珂。
那一刻,傅珺的目光不仅淡,亦且远。便如同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陌生人,又像是二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便是这淡远得如同虚空般的眼神,却让傅珂渐渐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如同此刻一般,让傅珂深刻地体会到了来自于侯门贵女的气势。
那一刻的傅珂,很想转开视线,也想立刻垂下头去不看傅珺。
可她却不能。
她不能输,更不能有分毫示弱的表现。
于是,傅珂便也强迫自己直视着傅珺。她的额角渐渐地渗出了细汗,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轻微地打着颤。然而她还是用力地瞪视着傅珺,似是认为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她就一定会赢。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里相接,一寒一烈,一淡一浓。房间中似是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