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走到近前来,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然而,当她走过来时,所有人却都不由自主地目注于她,就像她的身上有一根线,牵动着每个人的目光。
傅珺也在看她,越看便越是觉得惊讶。
这女子看起来竟像是极有来头的。看她走路的姿势,双肩不动、步履平稳,步幅间距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还有她的表情,无喜无悲,却又不显呆板,一双眼睛沉静如水,叫人探不出深浅来。而更叫人无法忽视的,是她身上的那一种气度,沉着稳重,看着哪里像是下人,便是当家主母也未必能有这一身的气派。
便是这样的人物,方才竟能一直隐没于人群,宛若无形,这一份凝敛含蓄的功力,更叫人无法不称奇。
只见那女子走到巧云身前,沉稳地道:“劳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她的语速不疾不缓,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中像是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听来也是与众不同。
巧云的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这女子脸上,面色已是发白,眸中流露出一抹惧意。
那女子见巧云不答言,便挥了下手。只见另两个妇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穿青衣的便去拉巧云。
“妈妈有话好说,何必拉拉扯扯的?”巧云白着一张脸向后躲,声音已是打颤了的。
那青衣妇人倒也没废话,顺势凑上前来,对着巧云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起势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只听到沉闷的“叭”地一声,随后便见巧云身子一歪,向旁栽倒过去。众人这才发觉,青衣妇人这一掌竟是带着极大的力道。
此时,另一个穿黄衣的妇人恰好便站在巧云栽倒的位置,只见她就着巧云的来势一扶再一拧,就反剪了巧云双手。前头那青衣妇人便自怀中取了块白布巾,抬手捏住巧云的下巴微一用力,趁她张嘴呼痛的当儿便将布填了进去。
巧云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黄衣妇人见了,便向巧云膝弯踢了一脚,这一脚看上去并未用力,然而巧云却痛得脸都变了,浑身抖如筛糠,人已经软软倒了下去。
此时的巧云,半边面颊肿得老高,嘴角沁血,满面泪痕,发髻也被打散了,一根金钗斜挂下来,样子极其狼狈,再不复方才那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
第017章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傅珺只见一青一黄两道身影略动了几下,巧云便已经瘫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屋里房外、廊前阶下,一院子的人木立当场,脸色都不大好看。一些年纪小的丫鬟已经吓得两腿颤颤,几个大丫鬟亦是面色发白,盈香更是身子打晃,幸得流风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王氏亦被这一幕惊住了,愣了好一会才拉住李娘子,颤声问:“这是怎么了?这要把人送去哪里?”
李娘子躬身道:“侯爷吩咐将人带去前院,侯爷要亲自处置。”
此言一出,整个秋夕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便见王氏两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母亲!”
“太太!”
“快来人哪,扶太太进屋!”
一连串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围去了王氏身边。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巧云被那两个妇人一路拖行出了院门,甚至连李娘子与那灰衣女子是何时离开的,也不曾有人注意到。
秋夕居里乱成一团,而发生在这里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到了正在花厅理事的张氏与崔氏的耳中。
端坐于东间的张氏听了小丫头的禀报,微微垂了首,眸中飞快掠过一丝阴沉。过得片刻,她抬起头来,向旁边的馥雪看了一眼。馥雪会意,向张氏福了福身,便悄无声息地出了花厅。
而西间的崔氏听了这消息后,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她望着窗外的一架荼蘼,只觉得那锦重重的花朵,如今看来却像是褪了色似的,叫人觉出秋天的凄凉与涩然来。
此时,忽听有小丫头来报:“李娘子来了!”
张氏与崔氏皆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步出房间,来到了花厅正中的明间。
张氏与崔氏方在明间坐定,便见门帘挑起,李娘子走了进来。她鬓有微汗、神色匆匆,看样子是从秋夕居直接过来的,走了一路的大太阳地,已是微有些气促。
张氏便先不叫她说话,只吩咐人看座,崔氏则叫了小丫头倒茶来,二人皆道:“妈妈辛苦!”
李娘子并不敢坐,只接过茶来一饮而尽,方才喘了口气,笑着道:“是奴婢走得急了,倒劳二位太太费心。”
张氏便笑道:“妈妈是为了府中之事操劳,自当敬重。”
崔氏接口道:“可不是么,妈妈这一日辛苦奔走,也该歇一歇才是。”
李娘子忙道:“二位太太过奖了,奴婢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