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燃野哆哆嗦嗦地捏起不停震颤的碎片——不是碎片在震,是他的手在抖,他还没来得及丢,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他的妈妈韶菁看着他,看着他满手的血,皱起了眉头。
“鹿燃野!你搞什么!”
鹿燃野吓得一哆嗦,他一只手被韶菁捉住,就只能用另一只手抱住自己的头,他想要把自己缩起来,却被韶菁硬拽着拖下楼梯,韶菁最后不耐烦地甩开他,吼道:“你就不能听大人的话?非得要弄伤自己?”
鹿燃野已经习惯她的大吼大叫,韶菁的吼叫甚至不如他脑袋里的铃铛声。
鹿燃野爱哭,此时他的眼泪却一滴都挤不出来。
“这样是对的吗?妈妈,”鹿燃野哆哆嗦嗦地说,“哥哥那副模样是对的吗?”
“应该要这样做吗?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
韶菁一顿,视线往走廊扫去,鹿向明已经穿戴整齐,边系袖口的纽扣边往过走。
韶菁咬紧下唇,她立即转过头看鹿燃野,她捉住鹿燃野的领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鹿燃野只有十一岁,他的脸甚至还没韶菁的巴掌大,红色的掌印迅速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他脸上发烫,却仍旧感受不到疼痛。
那一巴掌终止了鹿燃野脑内的铃铛声,他僵着头,看到了鹿向明身后同样穿戴整齐的韶清。
韶清只看了他一眼,就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从走廊另一侧离开。
鹿燃野的泪水如洪水泄堤般涌出。
“不要再讲胡话了,再说这种话我就打死你,”韶菁气得全身发抖,“在我们家,你爸爸永远都是对的。”
鹿向明永远是对的。
鹿燃野混乱的大脑中,只印下了这一句话。
第39章
沈承安双手攥紧成拳,眉头紧锁。
沈承安说:“鹿向明可是韶清的继父,他为什么要……”
鹿燃野不聪明,但他听出来了,沈承安想知道韶清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不过这种问题怎么问,听起来都有点冒犯。
只有鹿燃野不会觉得冒犯,他坚信自己的哥哥很快乐。
“这重要吗?”鹿燃野并不晓得真相,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哥哥是快乐的,这就足够了。”
韶清不肯和鹿燃野谈论那天的事儿,并且有意无意地开始躲避这个家里的一切,整宿的不回家。
韶菁的那一巴掌,使鹿燃野开始强迫自己认同这一切。
鹿燃野避免自己去想这个可能性:韶清不是自愿的。
鹿燃野不愿意接受韶清痛苦,他宁愿韶清是快乐的,他因此强迫自己觉得一切都是快乐的。在漫长的被囚禁的时光中,鹿燃野无数次自虐似的回忆门缝里看到的景象,他就像把刚凝结住血的伤口搅烂,流血,再搅烂,再流血,循环往复,最初他还会为那场景所带来的冲击而精神恍惚,但想得多了,所有疼痛都会变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