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杀他,还是鞑子杀他,本来毫无分别。但是我难道眼睁
睁的让他代我而死?我若不走,自然是给鞑子杀了,我以有
为之身,尚有多少大事未了,怎能轻易送命?我当然不想死,
为了一个汉奸而死,更加不值之至。可是……可是……”越
是委决不下,越是咳得厉害,面红耳赤,险些气也喘不过来。
祖大寿轻轻拍他背脊,说道:“袁公子,你刚才激斗脱力,
躺下来歇一会儿。”袁承志点点头,盘膝而坐,心中再不思量,
只是凝神运气。那玉真子的点穴功夫当真厉害,初时还以为
给封闭了的穴道已然解开,但一运气间,便觉胸口终究不甚
顺畅,心知坐着不动,那也罢了,若是与人动手,或是施展
轻功跳跃奔跑,势必会闭气晕厥。于是按照师父所授的调理
内息法门,缓缓将一股真气在各处经脉中运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觉真气畅行无阻,更无窒滞,慢
慢睁开眼来,却见阳光从窗中射进,竟已天明。他微吃一惊,
只见祖大寿坐在一旁,双手搁膝,似在呆呆出神。袁承志站
起身来,说道:“你陪了我半夜?”祖大寿脸上微现喜色,道:
“公子好些了?”
袁承志道:“全好了!那玉真子道人是甚么来历?武功这
么厉害。”祖大寿道:“他是新近从西藏来的,上个月宫中布
库大校技,这道人打败二十三名一等布库武士,后来四五名
武士联手跟他较量,也都被他打败了。皇帝十分喜欢,封了
他一个甚么‘护国真人’的头衔,要他作布库总教头。公子,
你喝了这碗鸡汤,吃几张饼,咱们这就走吧。”说着走到桌边,
双手捧过一碗汤来。
袁承志心想:“我专心行功,有人送吃的东西进来也不知
道。他本来就可杀我,也不用下毒。”接过汤碗,喝了几口,
微有苦涩之味。祖大寿道:“这是辽东老山人参炖的,最能补
气提神。”袁承志吃了两张饼,说道:“你带我去见鞑子皇帝,
我投降了。”
祖大寿大吃一惊,双目瞪视着他,随即明白,他是不愿
自己为他送命,先行假意投降,然后再谋脱身,沉吟片刻,道:
“好!”带着他出了府门,两人上了马。祖大寿也不带随从,当
先纵马而行,袁承志跟随其后。
行了几条街,袁承志见他催马走向城门,见城门上写着
三个大字“德盛门”,旁边有一行弯弯曲曲的满洲文,知道这
是盛京南门,昨天便是从这城门中进来的,心觉诧异,问道:
“咱们怎地出城?”祖大寿道:“皇帝在城南哈尔撒山围猎。”袁
承志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