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有些醉醺醺的黎广庆,往栏杆上靠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目送着黎广庆摇摇晃晃往阳台上走去,暗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端着酒杯走到不远处的郑中兴导演面前,敬了他一杯酒。
——他是演员,在宴会里碰见了自己倾慕的导演,去打个招呼敬杯酒是很正常的事儿。更何况他演过郑中兴电影的配角,两人还是认识的。
郑中兴虽然颇有些瞧不上他,但最起码的礼节他不会不顾。于是两人碰了杯,各自抿了一口红酒。
宴会的□□已经过去,厅内放着轻缓的音乐,吃饱喝足的人们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轻声交谈。气氛说不出地好。郑中兴放下酒杯,便摆出了送客的姿势,鲍华庭也很“识相”地打算离开。
正在这时候,阳台外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起初,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厅内的交谈声只停了一瞬,便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十分钟后,有事请示的手下发现阳台上并没有黎广庆的影子,而栏杆歪倒在一边儿。他走到栏杆边儿朝下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趴在水泥地上生死不知的黎总。
第二天下午,鲍华庭被呼啸而来的警车带到警局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直到警方向他展示了物证——针孔摄像机拍下的一段视频,万念俱灰的鲍华庭,突然就全明白了。他向警方供出了那封神秘的邮件,但等警方登录他邮箱查证的时候,却发现那封紫色标题的邮件,不见了踪影。
即使开通权限调出了邮箱全部的收信记录,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邮件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鉴于相对于鲍华庭的谋杀罪行,这封邮件并不那么紧要,所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判决书下来的第三天,鲍华庭在狱中自杀。他用一根衣服撕碎搓成的绳子,把自己吊在了上铺的床栏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子凌终于从电脑前抬了下眼皮,愣了足足有十秒钟。
他是想让鲍华庭与黎广庆狗咬狗两败俱伤不错,但既然鲍华庭被判了死缓,注定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了,那他死不死的也没什么关系。他是真没想到,鲍华庭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厉扬罕见地没有毒舌,只是走过去把他的小破鸟压进怀里:“不是你的错,别多想。”
季子凌奋力把脑袋拽回来:“老子知道。”说完便一头扎在电脑前,继续玩儿他的游戏了。
厉扬:“……”
比起小破鸟玩游戏玩得连他都顾不上理,他宁愿季子凌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满地鸟毛。然后厉扬发现他吃醋了,而对象不是人。
幸而季子凌在游戏上的热情也并没有持续很久。
十一月初的时候,Hardy·Hood电影男主之一的人选终于确定下来,是一个唱旦角儿的京剧演员,长了一双特别灵动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比阳光还要灿烂。
季子凌听说的时候,有些淡淡的遗憾,但时候拖得太久了,也没什么大的感觉了。
但是仅仅十天之后,事情就出现了逆转,他听说——Hardy·Hood又在海选了。
季子凌:“……”这老头怎么恁能折腾呢?
厉扬哪儿能不知道小破鸟在想什么,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胡德也挺不容易的。”
原来,在人选公布之后不久,这个旦角演员的家人就跑去Hardy·Hood家大闹了一场。说我儿子去演女的我管不住也就罢了,你还撺掇着他去演什么同性恋!洋鬼子恁缺德!你让他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儿?怎么在媳妇儿面前抬得起头来?我们司家还指望着靠他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呢!
把Hardy·Hood气了个半死。
第二天那个旦角演员司念过来给他哭着道了歉,走了。
没辙,他只好再次铺开摊子,海选。
季子凌听厉扬说完,不由失笑,心想这老头子也真够倒霉的。
当时他俩开车打算去度假山庄玩儿两天,刚好从海选的酒店外路过,季子凌想着反正是去玩儿,也不急,便下车去和老头子打了个招呼。
这回他是以Hardy·Hood朋友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走进试镜室的。
他和Hardy·Hood寒暄了两句,坐一边儿看了十分钟演员海选,就连连打起了哈欠。他打着哈欠拍了拍Hardy·Hood的肩膀:“我走了,加油!”
其实老头子也是蛮不容易的,他想。
季子凌一面打哈欠一面吊儿郎当地往外走去,开关门的时候头也没回,所以没有看到Hardy·Hood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然后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似的,跟正在试镜的演员匆匆道了个歉,就站起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