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短暂地摆脱了九婴的追击,躲在这个树洞中疗养伤势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九婴便会再次追及,这个必然出现的结果让她心烦意乱,因为此刻她虽能暂时压下身体的伤,但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她与九婴一战,原本就极为吃力,如今伤势加重,最后的胜算也被抹去了
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吗……陆嫁嫁想起不久之前,剑体大成时的意气风发,背靠在树干上,苦笑了一声
过去,她是不太畏惧死亡的,但如今她越来越惜命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不知为何,这般紧要关头,她却想起了那个心魔劫
心魔劫中,她与宁长久以徒师的身份经历了许多岁月,有碧湖泛舟,有原野同行,有大雨同处一屋檐,有大雪同撑一伞面,有冬日热粥上的白气,也有夏日杯中窖藏的冰雪……
那些场景明明都是假的,却让她那么依恋或许那也是她潜意识里迟迟不愿意醒来的原因吧
她有些后悔,若自己不执迷于此,早些醒来,是不是就可以打断翰池真人与九婴的融合,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呢?
都怪宁长久这孽徒……她心中这样默默地推卸着责任,嘴角却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身后传来了九婴碾碎树木的轰响声
她的耳中却被另一个声音压了过去
那是心魔劫中,自己尚小的时候,宁长久在覆满白雪的剑场上,给自己轻声念的诗瑶
“岁月如流,平生何几?晨看旅燕,心赴江淮昏望牵牛,情驰杨越朝千悲而掩泣,夜万绪而回肠不自知其为生,不自知其为死也……”
这诗文年代已不可考,其中许多地名如今也已找不到对照之处,可那韵脚间揉出的情绪却似能轻易跨过岁月的隔阂,一遍遍春风化雨般洗过心湖
陆嫁嫁的心再次归于平静
她拔出了明澜
在九婴巨大的身躯碾来的那刻,陆嫁嫁足蹬树干,身影借力窜出,如一道白线,向着前方再次掠去
九婴九命,绝非如今的她可以抗衡的
所以她所去往的方向是以红河为界的南荒
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机会
但她依旧高估了自己如今的身体
她终究不是真正没有情感的冷兵器
后背的伤拖累着她
天边,太阳渐渐变幻了颜色,向西边沉去
没有了白光的遮掩,陆嫁嫁雪影般的身法在原野上便显得清晰了许多,而九婴的影子也与她越拉越近
七嘴八舌的聒噪交谈更像是一颗颗砸在心湖水面上的石子,试图惊乱她的心境
乓!乓!乓!
九婴巨大的足掌踏过地面,所过之处都留下了跨度极大的印子
它为了更快地行进,甚至以其余的八个头颅为爪,手脚并用地飞速奔跑
陆嫁嫁看了一眼地面
太阳拉长的影子里,那大山般的影子已与自己快重叠在了一起
乓!
九婴再次以头颅重击地面
陆嫁嫁的身形在九婴狂风暴雨般的击打中左右闪躲着,她雪白的衣裳溅上了大片的灰尘
九婴聒噪的话语声再次拉近,几乎是附耳轰鸣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这九婴的九个头颅没有感情地重复着一句话,但这句话却带着简洁而震慑人心的力量,就像是神明落下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