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这四年对朝廷一直不闻不问,为何这次从海外一回来,就突然要在朝廷说话?
朱允熥也不傻,稍微一想就知道许良大概是为的什么事情,只不过此前许良一直都过分低调,让朱允熥都有些把许良忽略掉了,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这大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
所有官员,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朱允熥在听到太师二字的时候,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慌。
黄子澄和齐泰这一票官员们,更是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许良那也是他们深恶痛绝的一个名字,关键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没办法奈何对方,那家伙现在是大明真正碰不得的一位爷。
朱允熥无比纠结,他并不想收这封信,但不得不收,面对许良他说话声音实在是大不起来:“一定要在这里说吗,要不然等散朝之后,你再来找朕?”
这万一许良说的东西让自己下不来台,那就尴尬了,信不得不收,但他想私下收。
朱允熥给解缙使了个眼神,但是解缙就微低着头不给对视的机会:“太师只让微臣在朝廷念出,陛下不准的话,到时候他会亲自入宫当真群臣再念。”
朱允熥一阵头疼,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朕知道了,你念吧。”
解缙清了清嗓子,然后掏出一张纸,十分认真的开始读起来。
“先帝之时曾有嘱托,使臣尽行太师之责,观陛下之行,听陛下之言,但有错误之处,臣当做纠正劝谏之事,此乃师者应行之举。
然臣愚钝,近日听闻陛下诸多举措,不知其对错,不明其好坏,是以想请教陛下其中深意,若能见明其中误会,臣当安心,先帝亦当宽慰。
臣斗胆,请于后日,与陛下见于青山书院。”
朱允熥听完,脸色极其难看,最后只是默默点头:“朕知道了,你回告太师,朕后日会赴会受教。”
说罢,朱允熥便直接离开朝会,朝堂更是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圣人要拷打天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没人想过,实在是有点刺激。
一听到“先帝”这两个字,朱允熥就有些厌恶了,他并不是厌恶朱标本身,而是厌恶臣子拿先帝说事儿,恰恰杨士奇他们就比较喜欢这样做,而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窝火。
虽然如今朱允熥声音大了些,脾气也见长了些,但对杨士奇这样的老臣,他还是会留下体面没有发作。
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事情都用不着自己上场,自然有人替自己说话。
就在杨士奇话音落下的时候,黄子澄冷哼一声就开始反驳。
“先帝役使劳工本就是雇工,那是彼时宫庭消耗小,先帝内库总有结余,所以才体恤小民舍弃征伐采取雇工,小民自该是感念先帝恩德,
然今时不同往日,大明皇产遍布天下规模巨大,仅凭今上内库维持运转已是难以支撑,如何能再效仿先帝行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莫非先帝体恤小民,小民就感恩戴德,今上碍于困窘重新征发徭役,小民就要怨念以对了?
生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屡见不鲜,今天还要应验在我大明天子身上不成!”
黄子澄掷地有声的话响彻朝堂,朱允熥差点没忍住站起来大声叫好。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处,照顾小民一时已经是降下恩德了,小民怎么能反过来提要求呢?
给皇帝干活从古至今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怎么能叫皇帝?
对朱允熥来说,黄子澄这话无疑说到他的心坎里面,这些大臣整日只知道说百姓如何如何,怎么就没人来体谅一下皇帝的不容易呢!
诸多变法党官员皆是暗自叹气,就连杨士奇也是沉默不语。
黄子澄这家伙还是有一手的,精准找到漏洞,反驳的让人无话可说,杨士奇也只能为之无奈了。
并不是他斗不过黄子澄,只不过当皇帝拉偏架的时候,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处使去,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帝只会做出偏于自己心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