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佩。
老天爷当真公平得很,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定会开启另一扇窗。
那块鱼佩就是孙浣裳的软肋。至于要怎么用——释然挑眉轻笑:那就看她的心情喽。
需要为证时,那是个信物;不需要时,那就是小孩子捡来的玩意儿。
再穷,她都不会拿去典当。
她赌姓孙的不敢亲自来索要。他也应该不会傻得用钱来赎,那样会直接暴露他卑鄙与心虚。
一辈子的证据呢。一辈子都被人捏在手心里,这感觉不会太舒服吧?
就好像杨释英,穷其一生,都会为那个失踪的香囊坐卧不安吧?
若是大姐能够明白这一点,想必会将痛苦转变为痛快吧?
如果可能,姓孙的大概一生一世都不想再见到三房和陶家的人吧?
那么,在衙门里做苦差的父亲呢?姓孙的不会卑鄙到暗中使坏,卸掉父亲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价值六两的好差事吧?
都道是“不是一家人,不仅一家门”,孙浣裳会像杨老太爷那样狠、那样绝吗?
三日后,随着北岭上的第一束麦子被放倒,闹得妇孺皆知的“杨老三忤逆父母案”也终于尘埃落定了。
申明亭里,除了一张最新的红艳艳的“劝农书”,由杨老太爷授意、杨释褐执笔的“绝义书”也同时张贴出来。
布告中详细列举了杨老三的种种恶行,归纳起来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听信妇人谗言、离间手足亲情,污辱先人、谩骂父母。
基于以上种种可耻、可鄙、可恨之言行,杨家决定自即日起,将三房从族中除名,从此生老病死,双方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这本来是极为丢人的事儿,桂月却跑得飞快。站在申明亭前,大字不认得一个的她盯着公告看得浑然忘我,丝毫不去理会别人异样的眼神和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
释然作为她的保护神,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桂月不认字,要靠别人念才知道公告上的内容,她却是认得的。等桂月听完了公告,她也从头到尾浏览了好几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杨释褐的字,还成。
老成。守成。不是个机灵懂得变通的。
回家的路无比地短暂,因为桂月就像是一阵风般轻快。
跨过门槛、拐过爬满薜荔和凌霄的照壁,她地向屋里气得浑身发颤的陶氏大声宣布:“好了,一拍两散了!”
然后,她掇起檐下石台上的一盆脏水,“哗”地泼向院南,痛快淋漓地叫了声“好、真好”。
几个孩子都跟看怪物般瞅着她,搞不懂她到底乐呵什么。
吃饭的时候,她比平时多吃了半个糙面馒头。一向吃相安分的她,居然把咸菜条子嚼得嘎吱响。
满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孩子们给骇到了,呆呆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吃东西。
释怀的悲伤也给冲淡了一半。她磕磕绊绊地问:“姨娘,你……不要紧吧?”
母亲不肯看医生,想必身子不要紧。只是姨娘这个癫狂样儿,倒是很需要请季叔叔过来瞧瞧。
桂月的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我?哼,我好得很!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我真是不明白,姐姐,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我是早八百年前就盼着这一天了。真好!辛辛苦苦忙一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份汗水、一分收获。每一粒粮食都是自己的,再苦再累都值了!”
“喳喳”
狠咬了一口咸菜条子,她攒足了力气接着控诉:“要是还跟姐姐要的那样儿,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一家子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辛苦攒下来的,全都交上去,却连个好儿都赚不到,这不是傻是什么!人家不说,其实人家心里是把你当傻子对待的。人家大鱼大肉吃的欢的时候,可没想着给你留条鱼尾巴,甚至连送个汤底子给你抹馒头吃都没有吧?这么多年来,给过你什么?一双筷子两个碗,姐姐你三天两头挂在嘴上,这会儿怎么都忘了?”
她理直气壮、铁面铮铮,那架势,仿佛她才是当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