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沉默中驶进了凤仪宫,守在宫外的几十个侍卫俱都肃立行礼,一个内侍上前来打起帘子,太子先下了马车,一手将轩辕月也拽了下来,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将她拉进内殿,宫女想要上前服侍,都被他喝退。
“上床!”他命令。
轩辕月站着不动,白衣冷冽如雪,绝美的脸上尽是倔强的线条。对着她冰冷的眸子,他突然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我保证不犯你,上床吧!”
轩辕月睫毛颤了颤,还是没动。
他神情一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硬拽上了床。他力气奇大无比,轩辕月痛呼一声,手腕顿时出现了一圈青紫。
他愣愣地松了手,忽又叹了口气,在她身侧躺下,眼睑疲倦地半合着,轻轻道:“我只想在你身边睡一觉,没有别的意思。”
轩辕月警惕地盯了他半晌,见他果然一动不动,这才稍稍放下心,但身体依然僵直地躺在床上,宛若石化,一颗心却在不停地蹦蹦乱跳,怎么也无法平静。
寂静的殿内,唯闻呼吸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她几乎瞬间挣扎起来,力道大得令他不得不用力收紧手臂,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但她如何肯听,继续疯狂挣扎,锦被宛若波浪一般翻滚。
他猛地抽了口气,似是被她碰痛了左手的伤口,“你若再乱动,我就——”威胁的话尚未出口,他就蓦然停住,黑沉沉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无奈,对着她强硬的面孔,摇头叹道,“我怎么忘了,你何曾怕过什么威胁?”
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只是温柔地拥着她,神情带着种少见的疲惫,似无奈,似劝哄:“别动,我只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自逃亡以后,我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低低的叹息声辗转成结,自耳边滑过了,空气似乎也察觉到那不为人知的抑郁,变得沉沉地滞重。
轩辕月心下一颤,突然想起这个人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他原本有着属于自己的风光无碍的人生,一切却都因为她而变得支离破碎。她一阵恍惚,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仿佛有种淡淡的惆怅、淡淡的酸涩,悄然漫上心头,萦绕不去。
室内又安静下来,她不再挣扎,而他也没有更无礼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搂着她。她身上独有的幽雅香气,像一剂清凉而妥贴的药,安抚了躁动的心。他满足地轻叹一声,宛如天边浮云聚散,相思漂泊,一生的梦仿佛都栖息在这里了,微笑着,沉沉入睡。
寝殿内华帷低垂,静谧得仿佛失落了时间,唯见浅浅的阳光自帘缝透入,光影离合辗转着,在雕花泥金地面上落下明昧不定的暗迹。
醒来只见落影纤长,暮光迷离,已是黄昏。
轩辕月神情尤带迷茫,一时不辨身在何处。“你醒了?”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炙热的气息同时拂过后颈。
浑身的汗毛瞬间紧竖起来,她几乎是惊恐地转过头,就看见太子近在咫尺的俊脸。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一扫先前的萎靡之气,变得神清气爽,脸上又挂上了他特有的邪气笑容:“没想到咱们之间也会有这样平静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他闭上双目,似在细细回味,然后睁开眼睛,笑得越发邪魅,“不错,很不错!所以本太子决定,今后都要这样睡。”
一股郁闷之气直冲胸口,轩辕月至恨自己,方才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可恶可恨之人产生一种类似同情的感觉,竟然让他在自己身边入睡,心软的结果,就是被他继续得寸进尺地勒索。
她尽量平复了气息,冷冷道:“你少做梦!”
“做梦?”太子似乎心情很好,丝毫不在意她冰冷的语气,反而大笑,“不错,方才本太子就做了个美梦,知道我都梦见了什么吗?”他目光闪烁着,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逡巡。
轩辕月知道他定没想什么好事,一咬贝齿,别过脸去,再也不理会他。
沉默突如其来地降临,夕阳的余晖透过玲珑窗格,在殿内晕染上淡淡温暖的黄,却融化不了两人之间隔阂的坚冰。
许久之后,突然听见太子的声音,竟如秋雨般萧索:“我知道你心里只想着那人,可是本太子哪点不如他,你为什么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下?”
一声深沉的叹息,悠悠响起,带着无限落寞,无限郁结惆怅,似风中漫成一天一地的飞絮轻烟,不经意地,乱了她的心绪。
她不由自主地转首,怔怔地看着他。
眼前这人,有着不逊于欧阳逍的俊美,不逊于他的心机,就连对她的痴心,也是一般无二。
但为什么就是撼动不了她的心湖,进驻不了她的心底?
是不是因为,他们不曾一起经历过那些游走于家国责任之间的爱恨?不曾一起经历过那些刀光剑影、对阵三军的日子?不曾有过明月之下的心心相许?也不曾有过风雪之夜的患难与共?
那些刻骨铭心的甜蜜,生离死别的绝望,抛开一切的重生……
这一切,他怎会明白?
所以,她只是轻轻摇头,低低道了句:“这种事,勉强不来的。”
太子乌黑的眉毛狠狠一抽,突然冷笑了:“我真是个傻瓜,明知道你这个女人没心没肝,偏还要捧出一颗心来,任你糟蹋!”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一个从齿缝间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