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细碎的雪花被狂风吹得身不由己,当空乱舞,就像人的命运,总有那么多无奈,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要面对怎样的安排。
忽闻“哗啦啦”一声巨响,愕然回首一看,墙上那幅江山雪景图,终是被风卷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画纸裂开一条大口,上面气势磅礴的江山霎时变得残破不堪。
山河破碎,如此不祥!
听见响动,红绡急忙从外间跑进来,见此情景,忙不迭地把画拾起来,惋惜地说:“这可是公主最喜欢的画,怎么就摔破了呢?”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放在案上。转头一瞧,轩辕月正站在窗前,神情怔忡,青丝已被风吹得零乱,雪狐镶边的皮袄上,更沾满了点点晶莹的雪珠。
她“呀”的一声,快步上前关了窗户,将兀自出神的轩辕月拉到炭盆边坐下,一边为她拂去身上的雪粒,一边心疼道:“这大冷的天,公主怎的不爱惜身子,若着了凉可怎么好!”
屋内的暖气渐渐融化了雪水,却没有融化轩辕月脸上雪雾一般的迷惘。她怔怔地望着炭盆中暗红的火星,宛如轻烟般的低语飘散在四周:“红绡,你觉得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吗?”
红绡一愣,侧头仔细想了想,便道:“有没有天意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公主从来没有屈从过命运。”
闻听此言,轩辕月羽睫蓦然一扬,双眸如朗朗晨星穿破迷雾,唇边也跟着扬起灿然的笑意:“红绡说得不错,不管天意如何,我总要倾力一搏!”
她拂衣而起,眼中闪烁的已是坚定异常的光彩,转身行至案前,亲手将撕破的江山图重新裱好,挂回墙上。
然后,她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画前,凝目许久,似在思索着什么。略见瘦削的肩头,好似扛着沉重的、无形的担子,重得几乎要把她压垮,但她依然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像一株顽强的银杉,笔直地扎根于风雪之中。
她坚毅的背影,再次让红绡心中腾起一种明亮的钦佩。她深深知道,在公主纤弱的体内,蕴藏着多么非凡的勇气和智慧,而她也从不怀疑,这次公主也将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从容不迫地带领他们突破险境,化解危机……
案上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枝白梅,隐隐散发着幽远的清香,素艳清雅,高情逸韵,跟公主的背影如此和谐地重叠在一起,似一幅赏心悦目的画,给红绡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多年以后,每到白梅飘香的日子,她还时常会想起这一幕。也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明白,当日压在公主肩上的,是怎样的一副重担,而她们即将面对的,又将是怎样凶险的处境,其波云诡谲之处,实已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然而当时的她,却一点也不知道即将踏上的险途,所以心中也没有半点恐慌。相反,还带着几分悠闲的情致,静静欣赏着公主沉思的背影,直到对方转过身来,吩咐她:“去叫月影来。”她才如梦初醒般,匆忙出去了。
片刻之后,穿着太监服饰的月影就一路小跑着进了屋,殷勤十足的模样,活脱脱像个一心巴结主子的小太监,每次令轩辕月见了都忍俊不禁。见他撩起衣摆,又要像往常一样来个叩拜大礼,便忙不迭地阻止他:“好了,这里又没外人,你就别装了。”
“是。”月影乖觉地应了声,站起来问,“娘娘有何吩咐?”
轩辕月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借你的鸽子一用。”
“鸽子?”月影诧异地挑了挑眉。
轩辕月唇边笑意渐深:“你平日都用鸽子跟他联系,以为本宫不知道?”
月影愣了一瞬,便垂手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又抬头问,“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传给皇上?”
“正是。”
“这样的天气……”月影有些忧心地看了看外面飘雪的天空,这样的风雪,鸽子根本无法飞行。
轩辕月却胸有成竹地说:“本宫看过天象,下午就会放晴。”
“下午就放晴?”月影诧异地看她一眼,神情摆明了不信。
轩辕月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容吩咐道:“你先去备好鸽子,粮食跟水都要喂足。”
“是。”月影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轩辕月又走回案桌旁,吩咐红绡磨墨,自己则拿出一张素笺,裁成小小的一片,挥毫疾书,须臾而就。
红绡定晴一看,却是沉凝如水的八个字:“若德云有变,速出兵!”
她细细思量,似有所悟:“公主是想让公子出兵,对付朱崇韬?”
“不错。”轩辕月微微颔首,“朱崇韬带走了德云的驻军,阆琊边境必然空虚,东煌大军正可乘虚而入,与我军形成夹击之势,两下合一,叛军必败!”
“可是……”红绡犹豫着,终于说了出来,“公主难道不怕东煌长驱直入,趁机攻占阆琊?若再趁胜进攻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