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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弑父（第5页）

然而，太子不会看到，笑容底下那一抹淡淡的讽，还有那一点似有若无的怜悯。

无论如何，他对自己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真心。

然而，在这场皇位之争中，他们注定是不可调和的敌人。

对敌人仁慈，必反受其害，这是无数次宫廷血腥斗争告诉她的残酷真理。今日若对他心软，他日自己和皇儿成了他夺取皇位的绊脚石，他依然会下手，而且也不会留情。

阆琊王的死，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窗户打开了，风急不可待地涌进来，灯火挣扎着摇晃几下，终于熄灭了。惨白的月光又隐没在乌云之后，天地一片漆黑，死寂得像口巨大的棺材，慢慢合上了阴森的盖子。

趁着浓浓的夜色，太子跃出窗外，很快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轩辕月关上窗户，重新点亮了案上的宫灯，举着一步一步走到阆琊王跟前。

明亮的灯光照着他死灰一般的脸，震惊和愤怒将肌肉扭曲成可怖的形状。似是被跃动的光线惊扰了，他紧合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又一下，然后，慢慢地打开，露出渗着血丝的，犹如幽冥厉鬼一般的眼仁。

轩辕月拿灯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烛油溅了几滴出来，落在他脸上，烫得肌肉猛烈抖动几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疼痛令他瞬间清醒，眼神似要噬人一般凶狠地瞪着轩辕月，喉结上下剧颤着，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来人……救驾……”他拼尽全力地呼叫，发出的声音却虚弱得如同呻吟。

“你的人，不都是我的人？还有谁会来救你？”轩辕月好整以暇地注目他，唇边的笑意冷如凝冰。

“都是……你的人？”阆琊王蓦然瞠大双目，似要撑裂眼眶一般，“原来……一切都是……你设的……圈套！”

“不错。若非本宫派人给你通风报信，你能到得这样及时？”轩辕月轻笑道，看着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青紫，“没想到崇阳殿的事，今日又再次上演，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这妖妇，朕要杀了你！”阆琊王喘着粗气，挣扎着，伸出满是血污的手，竭尽全力想要抓住对方，却始终，只差了一点点。

颤抖的手，在灯下发出青幽的死光，仿佛不甘坠落的最后一片残叶，在空中凝固了一瞬，终于无力地垂下，手指痉挛着，在青金石地砖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他的声音，被暴怒的巨石碾过之后，支离破碎地，从喉间一点一点挤出来：“朕悔不该……不听群臣……之言……被你这妖女……迷惑……断送了……大好江山……”

“刚愎自用者，有何资格当一国之君？”轩辕月微微冷笑，鬓边青玉簪上明珠濯濯而动，晃如星辉，“天下当能者居之，你的国家交给我治理，定会比你在时好得多！”

她拔下玉簪，将烛火拨得更亮，明丽的烛光映着她傲人的风姿，犹如凤翔九天，气度高华，威仪自生。

她慢慢回眸，凝视着阆琊王灰败无神的眼睛，笑容明澈，宛如初阳晓露：“你放心，本宫定会好好辅佐昊儿成为一代明君。”她略略一停，又俯下身子，凑近他耳边，轻轻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顺便告诉你，昊儿，可不是你的骨肉呢。”

此言一出，阆琊王双目暴突，已经僵直的身子，像突然被刀刺中一般，猛地朝上一弹，然而他已是垂死之人，如何经得这一下，很快又摧枯拉朽般倒下，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颤动不已的身子就静止下来，恍若一堆槁木。

窗外唯有风声凄厉，尖细悠长。深宫大殿，重重帘帷幽寂，一切又归于死海般的平静。

轩辕月缓缓将宫灯移近，照亮他的遗容。

他双目圆睁，愤怒与不甘凝固成脸上最后的表情，像一个可悲可笑的符号，为这位阆琊君王庸碌无为的一生划上了终止符。

轩辕月徐徐起身，高唤一声：“来人！”

殿门霍然一声打开，门外是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军，为首之人正是禁军统领蔡彦。他大步走进殿内，撩衣叩拜：“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办妥了么？”

“是，太子刚刚逃离凤仪宫，就被微臣带人拿住了。”

“很好！”轩辕月满意地笑了笑，随即面容一整，肃然道：“太子犯上作乱，弑君谋逆，你将他押往掖庭狱，等候发落！”

“是！”

蔡彦带着禁军火速离开了，一直隐蔽在暗处的红绡与月影方才出来，红绡脸上满是紧张与兴奋，月影则是一脸敬服地望着轩辕月。身处宫变漩涡中的她，自有一种沉毅的气度，玉颜静若平湖，从容地吩咐月影：“你即刻前往平西将军府，传本宫懿旨，太子意图谋反，已被捉拿在案，令靳将军立即封锁京城，搜捕太子余党。”

“是！”

月影走后，轩辕月转首望着窗外如凝浓墨的夜色，想起太子临别时胸有成竹的一番话，清冷的脸上不觉逸出一丝浅淡若无的笑。

“平西将军靳超、禁军统领蔡彦，若你知道他们效忠的都是本宫，不知会作何感想？”

黑暗中，远处连绵起伏的宫阙，隐没了那份金碧辉煌的华贵，多了几份森然之意。风的利刃，千年不变地划过青砖碧瓦，于无声的威严中刻出历史的痕迹。

今夜，注定是阆琊风云变幻的一夜。

有时，改天换日，也只在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