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肯招吗?吃了这颗药,可就什么都说了!”轩辕月微微一笑,笑容如同笼罩在薄雾中一般,让人看不出深浅。
说话间,红绡已捏住何林的下巴,将药塞进他嘴里,又使劲合上,不准他吐出来,然后在他背上重重一击,他便不由自主地吞下了药丸。
红绡松开手,何林伏在地上不住干呕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身,形容狼狈不堪。
片刻之后,抖个不停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他的眼神却开始涣散,嘴巴茫然地张着,整个人僵直发呆,仿佛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木偶。
轩辕月唇角似有若无地扬起,轻声问他:“你是谁?”
“何林。”他木然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进宫多久了?”
“九年零六个月。”
“家中有几口人?”
“七口。”
轩辕月满意地抿了抿唇,突然问:“是谁指使你在皇后食物中做手脚?”
“是太子。”何林的声音平板得像根木头。
“太子?”轩辕月骤然一僵,一旁的红绡更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这狗奴才,竟敢陷害太子!”
轩辕月摆了摆手,神情渐渐沉寂下来:“他没有撒谎,服了‘幻梦’的人,怎会撒谎?”
红绡当然知道“幻梦”的厉害,但还是不敢相信,“太子不是对公主……他又怎会害公主?”
“他要害的不是我,而是我腹中的皇子。”轩辕月抚上小腹,唇角轻勾抹讽痕,“眼下他在朝中的势力比不过咱们,又被他父皇疏远,自然担心太子之位不保,于是就铤而走险。”
她垂下视线,看着铺陈在地上的织金地毯,那样猩红的颜色,似一团鲜血脉脉而动,仿佛随时都会遽然扑出。
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感染到母亲的不安,轻轻蹬了几下腿。轩辕月脸上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轻抚小腹安慰他,眼神却渐渐透出决然的坚定。
皇儿,母后绝不会让你有事!
想害你的人,母后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管他是谁!
风更大了,从半掩的碧纱窗外涌入,吹得纱幔乱舞,红烛明灭不定,跳动的烛光拉长了纱窗上摇曳的树影,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轩辕月蹙了蹙眉,红绡便起身掩上窗户。室内重又寂寂如故,唯有铜漏暗滴,声声惊心。红绡默然半晌,怅声幽叹:“权力真的能把一个谦谦君子,变成面目可憎的恶魔?”
“谦谦君子?或许只是假相。”轩辕月眼神沉静,带着微微的冷峭,“他自幼丧母,却能被封为太子,在阆琊朝中十几年屹立不倒,连一贯厉害的曾淑妃都拿他无可奈何,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君子?”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轩辕月默然不语,长长的护甲在榻上轻划着,尖锐的顶端在烛火下闪耀,寒光如水般流转不定。她终于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丝果决的寒意,苍然宛若冰晶:“他既无情,本宫也不会心软。不过——眼下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红绡睁大眼睛,疑惑地问:“为何不能动他?公主只要将他指使何林谋害小皇子的罪名禀报皇上,皇上定不会轻饶他!”
“谋害皇子?咱们可有证据?”
“何林不是都招了?”
“他招认,是因为服了‘幻梦’,若他清醒后又矢口否认呢?何况若让阆琊王知道咱们会使这么厉害的迷药,又怎会不引起他的戒心?”
“那蟹肉水晶饺不是还在那儿吗?”
“这算什么证据?何林大可抵赖说是无心之过,最多被打顿板子,逐出宫去,伤不了太子分毫。”轩辕月眸色更冷,如披秋霜,“这也正是太子狡猾之处,行事不着痕迹,本宫倒是小瞧了他。”
红绡柳眉紧蹙:“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太子?”
轩辕月别过脸,凝视案上的红烛,烛泪静垂,一点一滴,慢慢流淌到烛台下,凝成血红色的珠粒。她的声音也如燃过的红烛一般,泛起似血的冷光:“对付太子,必须一击即中!咱们还要等待,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当晚,御厨何林在回家途中遇上劫匪,不幸身亡。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死,自然激不起什么浪花。内务府不过派人禀报了一声,将他从名册上除去,随后就又有了新人来接替他。
不久之后,轩辕月以饮食不合口味为由,禀明了阆琊王,在凤仪宫中单设小厨房,由她亲自挑选的北越厨子掌勺。自此在饮食上愈发小心,倒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