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了每一分力气,才勉强维持着先前的风度,慢慢走出了大殿。一上马车,便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靠在座位上,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冷风从帘缝悄无声息地钻进,背心阵阵发凉,就连头,似乎也真的痛了起来。刹那间,她突然很想跳下马车,不顾一切地逃走,逃离这一切,逃离他爱恨交织的罗网。
然而她却深知,她逃不掉的,永远也逃不掉!
逃不出他的爱,也逃不出他的恨!
他们之间,是爱是恨,早已分不清。
爱在恨中生长,恨又为爱套上了枷锁。爱,爱得不够彻底;恨,也恨得不够决绝。
爱时,总忍不住要彼此猜疑算计;恨时,又总忘不了对方的柔情蜜意。
她挣扎过,逃离过,想要忘记这一切,但他不允许,无论她逃到哪儿,他都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她该怎么办?
心底涌起近乎绝望的感觉。
让她绝望的不是他的出现,而是看到他,她依然会心跳,除了震惊、害怕之外,竟然还有狂喜。
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永远也逃不掉了!
月凉如水,冷冷的余辉洒在青石地面上,如染薄霜。
马车隆隆地碾过静夜,灯火辉煌的宫殿已渐渐消失在身后,前方,是一片浓墨的黑暗。
车内,太子神情呆滞,不住喃喃:“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嫁给我父皇……”
欧阳逍冷眼看着他:“殿下为何不想想她此次来的目的?”
“你说她是为了结盟才——”太子惊讶地瞪大眼睛,脸上兀自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可她为何不来找我?她明知道我是太子,父皇能给她的,我一样能给她。”
“殿下真能做主?”欧阳逍不咸不淡的一句,却恰到好处地刺中太子软肋,令他浑身一震,慢慢垂下头,面上浮出愧色。
阆琊王独断专行,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他虽贵为太子,手中的权力却少得可怜。
欧阳逍不想进一步打击他,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即使殿下能说动你父皇同意结盟,但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反悔?唯有成为他身边的人,才能对他施加更大的影响力。况且,他们要的未必仅仅是结盟……”
“你是说——”太子霍然抬头,眼中惊疑不定。
“只要掌控了你父皇,就等于掌控了整个阆琊国。”欧阳逍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若她将来再生下一男半女,殿下这太子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太子神色骤变,慌乱地摇头:“不,不可能,月儿怎会是这样的人?”
“殿下怎知她是哪样的人?你与她交往了多久,又了解多少?你见她美若天仙,又怎知她不是心如蛇蝎?”欧阳逍步步紧逼,一连串的质问,像一道道攻势凌厉的剑招,霎时令对方溃不成军。
“是的,我是认识她没多久……”太子目光发直,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既痛苦又迷乱的神情,似乎又忆起了与她相处的动人时光。
“她是那样高贵圣洁、纤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梦呓般地自语,嘴角苦涩地抽动着,片刻之后,蓦地睁开双目,里面射出坚定的、决然的光芒:“不,我不相信,她决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
欧阳逍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他,像看一个执迷不悟的痴人,随后唇角慢慢扬起,微笑底下是冷冷的、令人心悸的清醒。
“太子与她相识,是否因为‘九指琴仙’的引荐?”
“是。”
“据我所知,‘九指琴仙’与她早就相识,可见这根本不是什么偶遇,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冷静的话,不留一点余地,像一根尖利的针,毫不留情地刺破对方自欺欺人的幻想。
太子果然大受打击,像被人抽了一鞭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茫然问出一句:“她为何要这样做?她明明想要嫁给我父皇,为何又来……又来……”他喉咙像被人硬塞了块生铁,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欧阳逍冷眼旁观,知道他对轩辕月的信心已经动摇,于是继续不动声色地,看似指点迷津,实则火上浇油。
“她接近殿下,是想在殿下与你父皇之间制造猜疑和隔隙。”
“猜疑和隔隙?”
“不错。今日在宴会上,皇上是否对殿下不满?”
“是,都怪我太鲁莽……”
“你父皇若知道殿下竟然觊觎他未来的皇后,会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