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了众人,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中后悔,无以复加。
为什么不能相信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为什么明明深爱对方,却偏要对这份感情犹疑不决,毫无自信?
他轻轻伸手入被,找到她的手,握住。
她的手心很烫,他的却是冰冷,但很快就热了起来,一如每次看到她、想到她时,心底便会涌起的那股暖意。
她是他热的源头,是温暖他生命的一束光,他怎能用怀疑的冰刃扼杀她,亲手毁去自己唯一幸福的希望?
他深邃的眸里明白镌刻着伤痛与悔恨,牢牢望定她,目光仿佛纠缠了几生几世,融进了血脉一般。
“我再也不会试探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喃喃地道,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下定这样的决心后,却突然有了种抛开一切的豁然。
原来,要相信一个人,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爱她,足够多的爱、足够深的爱,你就会相信她,无条件地,全身心地。
就像扑火的飞蛾,看到的只是光的明亮与美丽,却看不见那灼人的热量、致命的火焰!
铜漏流沙,已近四更。
夜阑人寂,天寒地冻,他静坐着,独自对着一盏残灯,守着一个飘摇的、时明时暗的希望。
残灯无焰影幢幢,暗风吹雨入寒窗。这个雨夜似乎格外寒冷,风将虚掩的窗户吹开了一点缝隙,冰冷的雨丝飘了进来。
欧阳逍站起身,想去关窗,却赫然看见窗外站着一个黑衣人。雨水在他身上汇成小溪,还在不停地冲刷着、流淌着,他却巍然不动,仿若石雕,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冷气,仿佛已融入这暗沉沉的雨夜。
“‘影子’?”欧阳逍惊诧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影子”沉默着,良久,方问:“她还好吗?”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像忧伤的河流上泛起的点点银光。
“喝了药,已睡下了。”欧阳逍目光烁烁地盯着他,“这么大的雨,你又何苦?”
“若非在下失察,她也不会受伤。”
“影子”的声音充满自责,还有一丝尖锐的痛楚。先前那假扮赶车老者的正是他,若非这一场疾雨,若非绿萝毫无预警地跳车,他也不会在猝不及防下,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
想起当时抱起全身冰冷、腿上流血的她时,那份惶恐得如同天塌似的心情,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掩住那一闪而过的悲伤。
“淋点雨,心里好受些。”他轻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欧阳逍怔怔地盯着他,然后转过头,看床上静卧的绿萝。她的睡颜恬静,仿佛一粒小小的珍珠,被厚软的棉被紧紧包裹着,在灯下淡淡地放着光。
她就是这样一个发光体,身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即使冷漠如“影子”,竟也会为她牵肠挂肚,为她甘愿站在这里淋一夜的雨。
欧阳逍长叹一声,对“影子”说:“你做的这一切,她并不会知道。”
“我知道,我愿意。”
“影子”低沉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幕,直直砸进欧阳逍心里。
他默默而立,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雨中那个人,密密的雨点击在身上,沙沙作响,那人却凛然不动,身躯挺拔得犹如一株劲松。
刹那间,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决心和不可动摇的心志。他的面容渐渐冷下来,冷冷地盯着对方,冷冷地道:“她是我的!”
“影子”直视着他,目光坚如磐石,又深不见底,仿佛隐藏着海样的情感,嘴中吐出的依然是那两句:“我知道,我愿意。”
这掷地有声的话,让欧阳逍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挫败感。面对这样无怨无悔的情感,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垂下头,看那污水横流的地面,不断落下的雨点砸出一个个小坑,更多的则落到了屋檐下、树叶上、池塘中,像天地齐奏的哀乐,入耳尽是滴滴密密的浓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