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奴们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对他们说来,在荒山上强暴一个弱女子,根本就算不了一回事。
就在她最危急的时候,一个穿荒山走捷径,赶去赴约的年轻人忽然出现了,而且还是一个刚刚当上官员的状元郎,状元郎指挥着手下的差人赶走了那个恶少年。
她记得那个状元郎的名字叫简文会。这种感觉是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比拟的,也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代替。
卢琼仙的家是贫穷的,而且只有他和劳作打猎的父亲。
家的温暖,过年过节时的新鞋新袜新衣裳,母亲温柔的笑靥,兄弟姐妹间的嘻笑吵打,做错事时的竹板子,做对事时的甘蔗糖,肚子饿时的卤豚肉,肚子饱吃不下饭时的一巴掌。每个人童年时都能享受到的欢乐,她没有享受到,每个小女孩都有的,她也没有。
所以她发誓,等到她长大了,她一定要拥有其他任何女人都没有的一切。
她做到了。
从一个孤独可怜的小女孩,忽然间,她就变成了南汉宫廷里司仪局的司仪。
她几乎拥有一切。
现在她既然现在知道了简文会这个人,那么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她一向很有决断力。
“不错,正是那老贼头。什么状元?不过是个措大罢了。”刘晟撇了撇了嘴道。
卢琼仙道:“既是一老措大,何必与他计较言语,远远打发了便是,杀之无益,空惹外廷的官员议论。”
“可是,朕已派人去杀他了。”刘晟略有犹疑。
卢琼仙道:“那也无妨,派快马追回所命便是!”
刘晟一把揽住卢琼仙的细腰,将手探入卢琼仙怀里摩挲个不停,道:“莫说那措大之事,朕今日要好好把玩一下尚仪。”
卢琼仙扭动着腰肢,轻轻打了一下刘晟的手,腻声道:“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现在这么多美人在此,你缠我作甚?”
刘晟大笑道:“雨露均沾,都少不得。”
大监龚澄枢听得小宦官过来禀报刘晟新传出来的口谕,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最是讨厌王翷和简文会这样的重臣,一个个都觉得自己饱读诗书,面上客客气气,但眼角眉梢里都是对他们这些残缺人的不屑。
龚澄枢几次想借机插手外廷的事务,为自己多得些钱财,多揽些权力,都被这些重臣们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他咬咬牙,朝那个小宦官说:“官家的诏命向来反复无常,不若再等等,免得派一拨又一拨,不知哪个才是官家的心思。”
宫门开处,又有数十铁甲纵马奔入滂沱大雨之中。
杨超的白色锦袍很干爽。
在这样的暴雨天里,依然干爽,他的身上甚至没有披上蓑衣。只是那些雨柱落到他的身上的时候忽然就斜斜地飞去别处。
他大步行走着,手里提着细长的四尺宝剑。
从简宅到诏狱其实不算远,杨超的速度也不算慢。
但是从简宅出来,杨超就已经不知遇上了几波穿着皮甲,拿着直刀的人,而这些人绝不是神策军的士兵,而是江湖中的亡命徒。
杨超走着,耳畔却时时传来那苍凉的歌声,金石之声铿锵如战马踏血。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杨超的身后那些巷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倒着那些亡命徒。
鲜血被大雨冲成粉红色,在石板路上汇成奔流的小溪,流入路边的排水沟中。
他昂起自己的头,继续朝诏狱的方向而去。
龚澄枢张大了嘴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六队,每队都有十二个人,每个人都是从天下各地收罗来的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不但亡命,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搏杀好手。
“全,全死了?”龚澄枢问道。
“是,全死了。”跪在地上的那个金吾卫斥候战栗着说。“全是一剑穿喉。”
这是何等辛辣无情的剑法?
这是何等无情狠辣的剑客?
龚澄枢不禁怒道:“再去,再派人去,派罗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