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好假,也买好了第二天早上的车票,许然回家拾掇了两三件衣服,早早上床休息了。躺在床上,她辗转未眠,心里规划着这四天假期的安排,却没有丝毫头绪。她只知道苏父苏母将苏朗的骨灰带回了武汉,但葬于何处,从没有人知会她。她曾问过苏萌,但苏萌似是有意隐瞒,支支吾吾,含混带过。许然想,也许他们并不想让自己去看苏朗。
许然拿过手机,翻出了苏家的电话,迟迟没有按下呼叫键。今天已有些晚了,怕是苏家二老都休息了,她心里嘱咐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明天一定要打个电话。
…
高铁向南驶去,窗外的景致有了些变化。许然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农田,心里却在犹豫着,手中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播出。借口永远都是用不完的,车厢里吵闹,要过隧道了,信号不好,快到饭点了……
然而她心里最清楚不过,怯懦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
快到下午时,高铁到了武汉站。车厢门一开,武汉江水的味道和着一股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许然有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出了站,迎着有些焦灼的午后日光,她深吸了口气,这便是南方的气味,苏朗家乡的气味了吧。
早些年,她来过武汉,只不过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仅有的印象也限于W大的校园。虽然这里是苏朗的家乡,但她却一点都不了解这里。
上了出租车,司机用武汉话问她目的地,她愣了愣,把手机中的地址念了一遍,“那附近有没有干净些的酒店?”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改用普通话和她交流:“过来办事?”
“找人。”
“不订酒店就跑来了,”司机笑笑,“还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许然笑了笑,目光落向窗外。虽然一直想要来,但最终来得依然仓促,酒店没订不说,心情也没有收拾好。许然安慰自己,这一步终究要走出,只是时间问题,早些迈步总好过踟蹰不前。
…
酒店离苏家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许然办理完入住手续,便往苏家走去。这一带机关单位偏多,道路异常宽敞、大气,也许是因为刚修缮不久,路两边鲜有树荫,而四、五点钟的太阳却又晃眼,许然用手遮着阴,沿着街边一路走去。
照着地址,总算到了苏家楼下。她心里逐渐紧张起来,但赶鸭子上架,已走到这一步,怎能退怯。
她在苏家门口站了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伸手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苏母冯锦慧。
冯锦慧开了门,看着门外的女人愣了半晌,当她意识到是许然来访,第一反应便是关门。许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早一刻拉住了门把,“阿姨。”她这样叫冯锦慧。
冯锦慧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用这样叫我,我不认识你。” 说着就要把门带上。
许然急忙扒住门框,言语中似有些急切:“我只是想看看苏朗。”
“不可能,他不想见你。”
冯锦慧说完带了些身体的惯性把门关上,许然手没来得及撤出,被门生生夹了一下。她当下也顾不上手疼,又按了几遍门铃,直接在门外说:“阿姨,你告诉我苏朗在哪里,我自己去看他。”说着干脆拍了拍铁门,“我总归是他的未婚妻,他不会不想见我的。我只想和他说说话……”
冯锦慧关上门,无力地倚在门后。苏家并没有摆放苏朗的遗照,而作为母亲,她的脑海中却挥之不去苏朗的身影,从咿咿学语的婴儿一直到一表人才的青年。每每想到这些,她就禁不住泪水盈盈,若是苏朗还在,她也许就该含饴弄孙了。她背靠着的门被屋外的女人敲得“哐哐”作响,而那女人,她竟还曾任定了她,想要她做自己的儿媳。
“你走吧。”冯锦慧抹了抹眼泪,“以后别再来了,我们都不想见到你。”
许然在屋外听得真切,但还是坚持道:“以前我确实对不住他,我想道歉……”
“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冯锦慧在屋内厉声道。
这时苏家对门的邻居被走廊里的声像惊动,打开了猫眼往外看热闹。许然脸皮薄,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
回到宾馆,许然顿感身心疲惫,也不想吃东西,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缓缓醒来。
洗澡的时候她才发现,右手的几个手指有些肿胀,指甲已被门夹得微微变形,颜色早已变成青紫色,像是涂了指甲油一样。
都说十指连心,她怎么竟觉察不到疼痛?
…
陶旻播了六、七次电话,许然那边才姗姗来迟般地接了起来。
“大小姐,你总算接电话了。”陶旻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你还好吧?”
许然刚洗完澡。也许是因为泡了热水,血液循环起来,被门夹伤的手指渐渐有了知觉,疼了起来。“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尝试着弯了弯指节,弯不过来,却有些痛彻心扉的爽快。
“实在对不住,本来要陪你去的,但是项目刚启动,这边老板不放我假。”
许然用惯了右手,现下右手使不上力,连拧个矿泉水的瓶盖都要费上好大力气。“没关系,我知道你忙。”她索性把矿泉水扔到一边,等说完电话再和它斗争。
“他妈妈没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