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卿不想让我在此地弹琴,是因为几十年前,我曾在此地弹过了一次,不少弟子剑心破碎吧?”
“是。”温离卿轻轻点头。
“那许秋生,也是从你剑宗出来的弟子吧?”泠音追问。
这就稍稍有些复杂了,江离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温离卿便为他解惑,“那一日泠音前辈在剑宗弹琴,剑宗有九成弟子都或多或少的神魂破碎,但也有两三个弟子,强行以剑意抵御这琴声的煎熬,因此剑意而更上一层楼,许秋生就是当日在寂绝谣中顿悟剑势了的一个修士,后来离开剑宗独自修行了,在五域中现在也算有些名头。”
江离的眼神有些诧异。
“我刚才弹奏的寂绝谣,确实会让人感到痛苦不假,可正因为痛苦,才会想要挣扎。修行一直都是如此的道理,宛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已然对自身修为满意,单单只有增长修为的欲求,那样是不够的,痛苦会让一个人的欲求变得更加强烈,要么在痛苦中挣扎,要么屈服于痛苦中不再反抗。”
“他们的道心破碎,便是因为屈服了,分明有机会用剑意来抵挡琴音传递的情绪,但却放弃了挣扎,只为了能好受几分,或许对他们而言,我是错的,但对从这琴声中领悟到真谛的修士来说,我是对的,你觉得呢?”
泠音的声音安静空灵,江离认真想了想,“不对。”
“哪里不对?”
“你这就像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子,拿着沙包大的拳头揍一堆五岁大的小孩,还美名其曰要让他们学会反抗,这不是说笑吗?”
“重要的不是反抗。”泠音的声音很轻,但绝无半分怒意,反倒还透着几分慢条斯理的儒雅与温柔,“而是学会拥有反抗的勇气。”
歪日,遇到辩论高手了!
“那小孩很无辜啊,他也没想挨打莫名其妙被打一顿,难道泠音仙子你会想有个你完全打不过的人来揍你一顿吗?”
“被打一顿的损失只是修为停滞几个月,但如果从中学会反抗的勇气,却会让往后的修行之中一路畅通无阻,即便是如此,你还认为我是错吗?”
“反抗的勇气是天生就有的吗?”江离认真望向对方。
泠音一怔,一时间未曾回答上来,她回答不上来,就轮到了江离的环节,“这次听到你的琴音,能勇于反抗的人,下次遇到其它痛苦的事也会选择反抗,因为过去的境遇已经决定了他们会做出的选择,而被你琴音所伤,道心破碎的人,可能原本就拥有些反抗的勇气,但因为这一次在你这里受挫,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成功反抗,或许会因此失去原本拥有的勇气。”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从来都不缺少希望,害怕的却是一次次满怀希望后的绝望,难道泠音仙子就不能保证这琴音不会成为压垮某个弟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按倒你的理论来说,就算没有我这次弹琴,该被压垮的人还是会被压垮。”
“那么,为什么是由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江离的眸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给对方思考迟疑的机会,“说话!”
辩论重要的是赢,而不是谁对谁错。
“芸芸众生自有他们的命数,我今日在此地弹琴,也是他们命数中的一环。”
“但你可以选择不弹琴。”
“我想弹,不可以吗?”
“你想弹,但我不想听,所以不可以。”
“有人规定过我不可以弹琴吗?”
“这里是剑宗,起码最简单的规矩是,当别人家里的主人不希望你在他家里弹琴的时候,你就不可以弹琴。”
“你是剑宗弟子?”泠音斜视他一眼。
江离腰间悬挂的中州玄天道极宗玉牌明晃晃的闪眼睛。
“我不是啊。”江离坦然回答。
“那与你何干?”泠音的声音又恢复淡然。
“因为剑宗宗主刚才就想说让你别弹了啊。”江离无辜的眨眨眼,“可你长了耳朵却故意装作听不见诶。”
泠音刚要反驳江离,但忽然发觉她好像被绕进去了。
他们最开始讨论的是能不能在别人家里弹琴这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