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辛韵兰孤傲的笑了笑,“王爷不爱听,是因为王爷高高在上,小女子却不同,我只是个低贱的人。有钱的个个为富不仁,掌权的官官相护,王爷身在龙庭,自是一无所知。那些不公平的事我不但看到过,而且还亲自尝到过,如果不是那些狗官予以相逼,小女子又何苦有家难奔,流落于此?”
三王爷微感不耐的再次将手一挥,吩咐道:“风捕头,与本王将她拿下。”
“王爷且慢!”辛韵兰手上稍一用力,匕首已刺入胸口半寸,“王爷是不是觉得小女子的话不是真的?不过,我知道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句句是真,因为他和我一样,也恨绝了这天下的贪官污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请王爷允许小女子讲出自己的家世,那时无论王爷信与不信,我都会自行了断。”
三王爷顺着她的目光落到了王佛脸上,摇了摇头道:“你说有人和你一样,也恨绝了天下的贪官污吏,指的可是王佛?”
辛韵兰颔首道:“不错。”
三王爷转向王佛问道:“王佛,她的话你相信吗?”
王佛道:“是,我相信。虽然她杀人的手段为我所不屑,但有一点,我和她一样,都是低贱的人。”
“所以你相信她说的话。”
“是。”
“她的话本王不信,但你的话我信。好,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姑且信她一次。”三王爷笑着掸了掸衣襟,“辛韵兰,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小女子多谢王爷。”辛韵兰嘶哑着嗓子一笑,转过脸望着归天鹤道,“驸马,你可有兴趣听小女子陈述前情,讲一讲我的故事?”
归天鹤心念电转,一味寻思着如何应对眼前众人,哪有兴趣听她讲什么故事。当下将袖子一甩,大为不耐的道:“你爱讲什么讲什么好了,随你的便。”
辛韵兰咬了咬嘴唇,又转过身迎着三王爷道:“好!那我就先谈谈我的家世——小女子本为山东济南府历城县人,听我父亲言讲,我曾祖父辛尚之曾于永乐十一年随‘三宝太监’第四次出使南洋,因功卓著,于永乐十七年做了济南府的一名候补守备。那时比起一般的百姓,我们辛家还算得上是富贵之家,但自曾祖父死后,我辛家的境况便日渐败落,到了我父亲时,已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三王爷问道:“令尊的名讳如何称呼?”
“家父的名讳上锦下程,王爷,不是小女子谩夸海口,以才学而论,他丝毫也不逊于今日在场的各位大人。”辛韵兰抬起一只手理了理头上的长发,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忧伤和凄凉,“无奈他时运不济,生性又过于孤傲,文章做的虽好,每每科举,辄因无钱打典主考而名落孙山。有时不是被主考弃之不顾,便是为他人所取代,就这样连考了数次,家父心灰意冷,从此便放弃功名,流连于街头闹市,靠说唱聊以度日。
“父亲说,他十九岁那年,正在茶楼内弹唱,无意间路见不平,救了一名富家小姐。那小姐姓杨名虞影,乃是历城县‘万盛绸缎庄’大掌柜的掌上明珠。那天,杨家小姐为感谢父亲的救命之恩,特意记了下父亲的名字和住址,并以头上的一枚碧簪做为敬赠。自此,她隔三差五的总是去找父亲,日子久了,他们二人便互生情愫,私定了终身。”
王佛坦率的问道:“辛姑娘所说的杨家小姐,莫非就是你的娘亲?”
“正是我的娘亲,父亲说我娘年轻时好美……好美!说她是杏脸桃腮,纤腰轻盈,肤如凝脂,比画上画的还要美上几倍呐!”辛韵兰轻闭着眼睛甜甜的笑了一笑,接着眼帘一垂,轻声叹道,“后来,他们的事被杨奉宇得知,杨奉宇大发雷霆,将我娘痛责了一顿。为了阻止我爹和娘亲再行来住,狠心的杨奉宇不顾我娘百般哀求,竟生生将我父亲的一条左腿打断,并将我父亲的房子一把火烧了个净光。还说我父亲如果再敢呆在历城县一天,他便将我父亲送往官府治罪。”
柳依依失声道:“吓!你外公好狠的心肠,难不成他也是个嫌贫爱富之人?”
“外公?”辛韵兰一张脸阴郁得有些可怕,“我从来没叫过他一句外公,我也根本没有他这个外公。我说过,有钱的个个为富不仁,他杨奉宇便是其中之一。”跟着一仰头,她又骄傲的一笑,“杨朝奉自以为我爹已经出了历城县,可他没想到,我爹每天都在他的家门外守着呢。有一天,我爹借杨奉宇外出办事之机,遂暗中通知了我娘身边的一名贴身丫鬟,我娘大喜,当天便随我父亲逃出了杨家。
“为了不让杨奉宇抓到他们,他们二人决定逃出历城县,远走高飞。于是他们背井离乡,一路之上靠卖唱为生,辗转到了陕西西安府华阴县才定居了下来。到第二年的七月十九日这天,他们生下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不瞒王爷及诸位大人,小女子八岁时便随他们外出卖唱,声音虽然没有我娘亲唱的动听,我认为还听得过去。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听小女子唱上一曲?”
三王爷微一皱眉,刚要阻止,柳依依却欣然一笑,柔声道:“好啊!我有兴趣,我想你唱的一定很好听……”
“不知柳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曲子?嗯!我记得我父亲生前最爱唱的是张养浩的,不如我就唱几曲张养浩的小令吧!”辛韵兰眼波儿柔柔一笑,溜了柳依依一眼,“但不知王爷让不让唱?”
三王爷笑着问王佛:“本王还听你的,你让他唱,本王便听。”
王佛看着辛韵兰道:“辛姑娘,王爷已然允许,你还不谢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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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爷和王兄弟。”辛韵兰深深的凝视着王佛,若有所思的笑道,“这第一曲小令,乃是张养浩的〔双调〕《沽美酒兼太平令》‘在官时只说闲,得闲也又思官,直到教人做样看。从前的试观,哪一个不遇灾难?楚大夫行吟泽畔,伍将军血污衣冠,乌江岸消磨了好汉,咸阳市干休了丞相。这几个百般,要安,不安,怎如俺五柳庄逍遥散诞?’”语调儿一转,又变了〔中吕〕,唱了张养浩的另一首《最高歌兼喜春水·咏玉簪》的小令,歌中唱道:
“想人间是有花开,谁似他幽闲洁白?亭亭玉立幽轩外,别是个清凉境界。裁冰剪雪应难赛,一段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