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声怒极的吼声,有人在同一时间伸手抱住了她。
衣衫上有极淡的篆香味……那是属于少年的味道。
蓬山里的雾,总是浓厚得见不着人影,这一次似乎特别的浓,无边无际,好像一个看不见的恶灵,挂在树上、绕在山脊、漫在羊肠小径上、藏匿在草丛中,对她如影随行。
她想要脱离这可怕的包围,于是拚命奔跑,直到再也跑不动,她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一股熟悉的淡香又包围了她,不一会儿就让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当意识再一次清醒时,樱宁发觉自己正伏卧在柔软的床榻上,头痛欲裂,她忍不住轻轻地呻吟出声。
“你、你哪里疼?”那是少年特有的嗓音,夹杂着紧张和不知所措。
掀开如蝶翼的长睫,樱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云墨。
他正坐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半伏在床边,俊秀的脸孔离得她很近,一双黑亮的眼眸紧张地注视着她,一见她睁开眼睛,眸中立即飞快地滑过一丝喜悦。
“那个……你的头很疼吗?”从未关心过他人的少年,神情十分别扭,不自然地对她说:“嗯……蒋大夫刚才来看过了,也上了药……你这样睡是不是不舒服?”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才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自己的床,但又没有半分力气起身,忍不住秀眉轻拧,微微地阖上眼。
“还想睡吗?要不要……先喝点水?蒋大夫开了药方,药已经快熬好了。”
不等她回应,樱宁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臂稳稳地托住,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上半身扶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那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俊秀的少年扶着受伤的少女,另一只手拿起茶盅喂她喝水,大概是打生下来就从未服侍过人,显得略有些笨手笨脚,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的认真。
没想到打小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小侯爷,竟也会有甘心伺侯人的一天!以前,他甚至连给老侯爷奉个茶都不情愿呢!
眼前的一幕让正端药进来的荷香、守在外室的绣菊、平安三人看得傻了眼,半晌才不约而同地回神,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偷偷地发笑。
服了药的樱宁又渐渐睡熟了,朦胧中,似乎有个人一直守在床畔,过了一会,耳边隐约有对话声,但很快又安静了。
云墨将絮叨的荷香、绣菊推到幕帘后,生怕吵醒了床榻上的人。
“少爷,您快去睡吧,这都几点了呀!”
“是呀,少爷,东边厢房里已经都铺好了,您明儿还得进宫读书呢!”
云墨将食指压在唇上,朝两人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们小点声,“我不困,你们都去睡吧。”
“樱姑娘已经睡踏实了,您还守在这里做什么呢?”忠心的丫头赶忙压低嗓音,困惑地问。
“我……”清清朗朗的嗓音响起,似乎踌躇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怕她喊疼。”
“樱姑娘吃了药,会好起来的。”荷香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地劝道:“您去休息吧,要是明天樱姑娘醒了,可您却熬病了,这教樱姑娘怎么过意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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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始终不肯,还低声问:“你们说,我以前那样对她,她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会的,樱姑娘心眼儿好,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再说,您其实还算……”荷香迟疑了一下。
算什么?手下留情。
小侯爷若是赶忙想要谁走,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荷香又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心中却是略为诧异,谁又何曾看过这位小爷这般仓皇不安,他可是只能教别人不安的哦!
云墨不再说话,固执地也不肯离开,荷香见劝不了,只得在窗边那张小小的卧榻上铺了白狐皮的褥子,又和绣菊抱来衾褥锦被,无奈地说:“少爷,您今儿晚上委屈些,在这就上面将就着吧!”
云墨这才高兴地点点头,看荷香、绣菊忙前忙后,等她们走了,仍坐回原来的位置,盯着床榻上沉睡的少女,彷佛出神一般,半晌,喃喃地自语。
“我对你那么坏,为什么……你还要替我挨这一下呢?”
直到隔天中午,樱宁才完全清醒,一睁眼,就看到荷香守在旁边做针线活儿,后者见她醒了,立即欢喜地叫道:“樱姑娘醒了?伤口还疼吗?”
“不打紧了。”樱宁见她一脸关切,于是忍着不适,装着无事的样子笑道:“我睡了很久吗?”
“可不是?昨儿流了好多血,吓死人了!”
荷香想起那兵荒马乱的场面,受伤昏迷的樱姑娘、愤怒至极的小侯爷,还有差点被小侯爷掐死的艳姨娘……不由得心有余悸。
“我没事的,难为你守着我。”樱宁有些过意不去。
荷香却“噗哧”一声笑出来,“守着姑娘的可不是我,是小侯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