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轩铭松开季升,抬手把他推远点:“你今天不用睡沙发,去隔壁休息吧。”
他说完,季升在床边又蹲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起身,出去了。
关门时,他从缝隙里窥见谢轩铭抬手摁了下眉心,眉眼中疲惫失落参半。
咔嚓。
季升后退,轻巧把门关上了。
那天晚上,大概是被白日的刺激吓狠了,季升罕见地梦见了童年。
他梦见自己被关在漆黑的柜子里,柜门与柜底的缝隙重吝啬透出几缕光线,往外看却是遥远的地板。
小季升扒着柜门发抖,不可闻地发出啜泣。
隐约的男欢女爱的交声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盖住了小季升发出的微弱求救。
季升那时候还太小,两到三岁的年龄,记不清具体事情,也弄不明白成人世界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妈妈一出门,父亲就会把他锁到衣柜顶端的柜子里,然后不论他如何哭喊,都不会来开门。
小孩的顿悟能力到不弱,无用的哭闹小季升早不做了,但与生俱来对高度的恐惧却怎么都无法消除。
小季升挪动两下,颤抖着离那缝隙远了些,缩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相比黑暗,深渊似的高度更让他害怕。
小季升在衣柜角落抖了半天,哭累了也颤累了,眼皮耷拉,不安定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尖锐的争吵声叫醒。
男人的嗫喏,女人的尖叫,摔砸东西的声响……起了片刻,又静下去。
小季升竖着耳朵听着,忽地,世界亮了。
柜门大开,一双手伸过来,把无意识颤的小季升托出来。
那人手指细长白皙,光看手便让人心间一颤,觉察是个美人,但她指腹却有着厚重的茧,手腕相接的胳膊也较一般女性粗犷,结实的肌肉线条上,字母汉字组成的纹身斑斓。
拥有这么一双矛盾的手的主人抖着把季升抱下来,见他双眼红肿、表情惊恐便瞬间崩了情绪。
季月明一把把儿子搂入怀中,平日天塌下来都不酸涩的眼睛此刻进沙子般止不住滑出泪珠。
她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幼年的季升不知她在对不起什么,他只知道从那日起他便再未见过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也再未有男人被母亲带入家门,告诉他日后他们要一起生活。
父亲和黑暗,一同在季升的世界里消失了。
只留下对高度的恐惧和战栗,至今如影随形。
早上,季升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起来,梦魇的缠绕让他有些恍惚,直到下床踩到地面才松一口气,恢复回到现实的几分清明。
他出门去洗漱,路过走廊时见衣冠整洁的谢轩铭坐在餐桌边,面前放着两份早餐。
一份吃过,一份完整。
季升打个哈欠,走进洗手间,抬手摸摸自己干瘪的胃。
他希望不要是自己自作多情。
季升很快就洗漱好,回到房间,衣柜里放着件运动装,尺码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