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菜,喝着温好的酒,贺启暄将到达郓州后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挑了几件,跟永成帝说了起来。
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唇角含笑,永成帝的眼中,尽是为人父的慈爱,此刻的他,身上丝毫不见身在帝位所有的那份肃穆,仿佛他只是平常人家的一个慈父。
“皇子年满二十才就藩,而你,因为你母妃的缘故,要提早去藩地,朕也准了。可你去郓州,朕心里,也是担忧着的。你自小随性没规矩,出了这皇宫,天大地大,一切的事情,你怕都是往最美好的一面去想了,果不其然,文府的那些人,仗着一门出了二后,你敬着他们,他们竟也生生受了。好在,还有个懂礼的文嗣逡,只要有他在,文府,就没落不了。”
喃喃的说着,永成帝看向贺启暄,眼中漫起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丝毫不见责备。
“是儿子想左了……”
低声说着,贺启暄垂下了头,脸上,还有一丝自责。
提起酒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永成帝笑呵呵的说道:“年轻的时候,多有些这样的经历也好,能磨一磨你身上的傲气,要不然,等到像朕这把年纪,若是再有什么不顺遂的事,那可就真是跟自己个儿过不去了。这几年,朕听到那些从郓州传来的消息,知道你长大了,成熟了,朕心甚慰。”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永成帝吃了几口菜,浅笑着说道:“撇开太子不说,就藩的藩王里,你比你两个兄长,都出色,如今,朕也就谈不上什么教诲了,孩子大了,就如放飞的雏鹰,是好是坏,都在你们一念之间,你们好好把握便是。”
点头应下,贺启暄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唇边,也泛起了一抹笑意。
说完了政事,便提及了珠儿等三个孩子,贺启暄说的尽兴,永成帝也听得开心,父子二人的笑声,便在寂寥的院落里飞扬起来。
一整夜,皇宫各处安静无比,唯有漪兰宫,灯火通明,语声不断。
天边第一丝曙光透过云层的时候,漪兰宫的殿门打开,永成帝和贺启暄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站在院落里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几下筋骨,永成帝转过身看着贺启暄说道:“你回去休息会儿吧,一会儿天亮了,再来乾安殿陪朕说话。”
说罢,永成帝提步朝前,出了漪兰宫。
走回大殿,跪倒在香案前磕了几个头,贺启暄站起身,转身出宫门,回了瑞安宫。
瑞安宫,还是从前的模样,贺启暄前几日回来后,内务府调拨了几个宫女过来伺候。
贺启暄进殿的时候,早膳已经布好,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贺启暄净了脸,又回到内殿更了衣,才迅速的用完早膳。
看了会儿书,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顿时觉得困意阵阵袭来,吩咐了小贵子一会儿唤醒自己,贺启暄和衣躺在暖炕上睡了起来。
再睡醒,已近午时。
“殿下,皇上此刻在永寿宫陪太后娘娘用膳呢,您要过去吗?”
服侍着贺启暄起,小贵子轻声问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出了瑞安宫,径直朝永寿宫走去。
没走几步,便遇上了一身水红色宫装的玉嫔。
“嫔妾见过宣王殿下。”
侧身给贺启暄行了礼,玉嫔轻声拜道。
“起来吧,玉嫔这是要往永寿宫去?”
叫了起,贺启暄随口问道。
点了点头,玉嫔落后一步的跟在贺启暄身后,两人朝前走去。
“嫣儿很好,时常挂念着你,明年,许是就能回到都城来了,到时候,你们姐妹俩再好生叙话。”
宫道漫长,只闻得一行人轻浅的脚步声,贺启暄回过头来了一眼微垂着头看着脚步的玉嫔说道。
“嫔妾与宣王妃有幼时的情分,便是入宫后,也颇得她照拂,只盼着还有姐妹重逢的那日。宣王妃为人真诚率直,是这天下再难得不过的女子,还望宣王殿下好生待她,嫔妾定在菩萨面前为宣王殿下和宣王妃祈福,惟愿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一口气说了这一长串话,玉嫔的脸颊边,透出了一丝羞赧的粉意。
唇边噙着一抹会心的笑容,贺启暄谢道:“玉嫔的好意,本王待嫣儿谢过你了,也愿你在宫里事事顺遂。”
眼前几步处,便是永寿宫的宫门了,玉嫔的脚步愈发缓慢,贺启暄微一思忖,顿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玉嫔说道:“本王还有几句话要与太子殿下说,便在门口稍候片刻,玉嫔先进去吧。”
两人一个是皇子亲王,一个是后宫嫔妃,一同进入永寿宫,多有不妥,知晓贺启暄这是为自己着想,玉嫔也不再多言,点头应下,俯身行了礼后,起身进了永寿宫。
贺启暄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远处,便看到了正华宫的一行人,领头的,便是太子和太子妃秦素儿。
“你们先进去吧,孤和宣王随后再进去。”
转身看着秦素儿和两位侧妃说完,太子回过头看着贺启暄笑道:“回都城这么些日子了,除了父皇宣诏了你几次,其它时候,你不是和从前的故友畅饮,便是逗留在慕府,怎么,孤这个嫡亲的皇兄,倒入不了你的眼了?”
仰头哈哈大笑,贺启暄摆着手说道:“臣弟岂敢?只不过太子皇兄要处理政事,臣弟不敢叨扰皇兄而已,既如此说了,那这几日,臣弟便赖在皇兄身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