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之,可是这外面传出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话语愈发和蔼,慕老太太低声问道。
面色一红,卓远之神情一顿,旋即缓缓地摇了摇头。
柳氏和慕老太太对视一眼,大致心中有数了。
想着还未等自己思忖出办法来,卓远之已自己主动开口退婚了,柳氏心中轻叹了一口气,面带为难的说道:“远之,你家中无父母,所以老爷才将你当做自己的晚辈一般,如此关心于你,如今既然你不愿意,好在并没有请中人,也没有问名纳彩,从前诸事,就当是我们私下里的笑谈罢了,这事,日后就不再提了,你也安心准备春闱。”
神色一怔,卓远之有些茫然的看向柳氏,却见柳氏一脸的平静,口中继续说道:“你和三小姐的事,从前本就是老爷一时兴起,想着你是有真才学的,所以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交付于你,这在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老爷对你的期望甚高。如今既然你自己不自信,那此事就此作罢吧,等你金榜题名了,到时候就是享誉都城的青年才俊了,到时候,定然有更好的姻缘等着你的。到了那时,若你相中了别家的小姐,再请老爷为你保媒吧,可好?”
原本只是想将婚事暂缓,等到春闱出了结果再谈,怎么听柳氏的口气,竟像是自此以后婚事免谈的模样?
卓远之心内不解,口中急着辩解道:“夫人,远之并非不识好歹,只是……远之是想等自己博出功名来,这样也算对得起恩师的另眼相看,对得起三小姐以终身相托的一片心了,远之……”
口中急切的说着,卓远之却觉得心内越发混乱起来,再看向慕老太太和柳氏时,眼中的淡然,也被急躁取而代之。
“远之,莫要多想,无论如何,从前慕府如何待你,以后自当如从前一般,你别有心事,好好准备春闱吧。”
一锤定音,慕老太太看着卓远之沉声说完,微笑着摆了摆手。
压下心内的疑惑,卓远之点了点头,站起身行了礼,径自出了柏松堂。
“无论他与先前的恒王有没有关系,这门亲事,都不能再谈了,就按老爷说的办。今儿咱们也算把话搁到明面儿上说清楚了,无论他心中如何想,都与我们再无干系,这些日子,你也多打听着些,三丫头的亲事,早些定下来吧。”
看着卓远之远去的背影,慕老太太有些脱力的说道。
“是,儿媳晓得。”
点头应下,柳氏出了明徽园,寻了管事的婆子去请了都城里的媒婆,将媒婆手里关于都城中尚未婚嫁的青年才俊的资料,又斟酌着相看了一遍。
知晓卓远之来府里的事情,沈氏心中原本的打算,顿时泄了一半,回过头看着神情萎靡怏怏不乐的慕依然,沈氏带着一丝歉意的柔声哄劝道:“依儿,你父亲也是为你好,若卓远之真的是那恒王的子嗣,当今圣上怕也容不得他,即便为了天下子民的悠悠众口好生待他,心里定然也是不喜的,你若是真嫁了给他,怕是也要被连累着不待见了,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绝了这份牵连。娘去求老太太和夫人,定不会把你随便嫁到那些不好的人家去,啊?”
爱怜的抚摸着慕依然有些消瘦下来的脸颊,沈氏的话音中,带着苦涩的滋味。
释然的摇着头,慕依然低声说道:“娘,女儿没事,不用嫁给他,女儿心中并无怨恨,也无遗憾,只是觉得,觉得女儿的亲事一波三折,就像飘在湖里的浮萍,根本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所以女儿心里有些忐忑罢了。女儿谁都不怨,谁都不怨……”
话语愈发低迷,慕依然眼中的落寞,如同初冬时节的浓雾,一点点弥漫开来,甚至连眼底的涟漪,都深深的掩盖住了。
三月初二,三年一届的春闱开始了,一向吵闹喧杂的街市,似乎一夜之间便沉寂了下来一般,都城的天空中,飘荡着一丝清冷的静谧。
春闱一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及至三月初十结束的时候,从考场大门内出来的考生,均是一脸青白的虚浮之象,可见号舍里的那一旬,有多么的难熬。
三月十五,考场外的墙上,贴出了考生的成绩,卓远之是二甲第六名,进士出身。
知晓消息的时候,卓远之心内暗出了一口气,而慕府众人,却俱是一脸惊诧不解的模样。
映雪堂内,沈氏连呼好险,一边跟从宋府回来的慕敏然抱怨道:“真不知道是你父亲看错了他,还是怎么回事,当日不都说他才学极好的嘛,怎么如今才得了二甲第六名?”
无奈的摇着头,沈氏又有些庆幸的叹道:“幸好考前他来推拒了婚事,否则,你妹妹这一辈子的幸福,可就真打了水漂了。”
脸上意味不明,慕敏然却嘟囔着说道:“娘,您是跟二哥做对比,才觉得卓远之不好,若是换了旁人家,早就摆了香炉去祠堂里叩谢祖宗庇佑呢,二甲第六名,那可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名次了。”
本还觉得有些可惜,可再一想到卓远之身份可疑,慕敏然又有些释然了,转瞬,却又为慕依然依旧没有着落的亲事发起愁来。
“娘,夫人那边,可为妹妹相看到了什么合适的人家吗?”
想到方才在柏松堂,慕老太太也提及了慕依然的亲事,慕敏然出声问询道。
摇了摇头,沈氏不屑的说道:“哼,她会有那么好心?如今巴不得没有人家娶依儿,她们娘儿几个好跟着看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