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月的战争洗礼,动乱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比起意气用事的高子明来说,高浩成更加理智而顾全大局。他对归降的高子明旧部既往不咎、委以重任,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叛军旧部对他表了忠心,一场内乱无声无息的开始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该是在五月初就回到京城,但是高浩成却以巡视天下为名,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向着了几个手里握着兵权的藩王封地进发。
没有了高子明,这些藩王显得人单力薄,再是不甘心也纷纷向高浩成献了兵权,得到他的‘特许’,献出兵权的藩王可以将爵位传承三代,而个别不甘心的藩王得到的是讨伐诏书和谋逆的罪名,一场又异常小规模的战争在人们没有意识到之前已经无声的结束。
按照大齐历来的规矩,藩王的爵位本是可以世世代代延续下去的,长久下来很容易造成藩王势力过大、富甲一方,而中央朝政收入不够的局面。高浩成初登大宝之时就想过削弱藩王势力,但当时朝中大权并不在他手里,他只得作罢。
此番时机成熟,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讨伐了一些不听话的藩王,又下旨施行藩王爵位传三代的制度,虽然遭到了不少王公贵族的唾骂,却也同时得到了天下人的赞誉,贪图安逸的藩王们在他的大军面前只能老老实实的接了旨意谢恩。
说起来,在藩王之中势力最大的当属镇南王,此番平乱功劳最大的也是镇南王,因此最难对付的也是镇南王。大齐总共有大小藩王十数个,高浩成一番巡视天下之后,手里握着兵权的藩王便只剩下一个,那就是镇南王。
高浩成有心削弱镇南王府的势力,可却苦无机会,削弱功臣的权力自然不能师出无名。而镇南王世子楚翔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危险,在平乱成功之后,便以不惯北方水土为名拒绝跟随他进京受赏,又绝口不提交出兵权之事。
高浩成隐而不发,准许楚翔不必进京受赏的请辞。
六月中旬,在离开京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带领着众人又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宝座。
虽然不是新帝登基,可皇宫毕竟是高子明曾经住过的皇宫,奴才毕竟是高子明使唤过的奴才,自然免不了一番新旧交替,尤其是妃嫔。
礼部的官员递了三次折子无法说服高浩成广选秀女,在众人以为他惦记着柳后而不敢再行劝谏之时,他却下旨命礼部在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挑选德才兼备的女子进宫伴驾。
尽管高浩成再次强调不能劳师动众,礼部也将进宫的人数一减再减,可后宫中一下子还是多了大小主子将近三十人。因为暂无皇后,而前太后在高浩成回宫的前一夜忽然薨逝,凤印自然落在了皇贵妃楚音的手里。
在众人看来,陛下与以前一样,英明睿智绝不留恋女色,很好的做到了雨露均沾。即便是他曾经的青梅竹马岳湘荷,也没有得到他的特别怜爱,不过是得了一个南国夫人的封号,连住在皇宫里的资格也没有,大家虽都猜测她和高浩成之间旧情难了,却也明白她毕竟
做过高子明的女人,想要成为嫔妃或许尚有可能,至于皇后之位只怕与她无缘。倒是皇贵妃楚音,常常被他称赞‘贤淑大度’,成为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人。
而高浩成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对镇南王府进行了大小三次赏赐,更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夸张楚音有皇后的贤淑,一时间楚家所得圣宠不亚于当年的柳家。
六月末,柳燃在围困耶律竟大军一月有余后火烧耶律竟的后方粮栈,又趁着敌营军心涣散之时发对进攻,一举歼灭敌军数五万之众。耶律竟在慌乱之中被利箭射伤一病不起,柳燃乘胜追击,将耶律竟残余人马悉数绞杀。
消息传到京城,高浩成在朝堂之上连声叫好,自高祖开国以来,西北一线常常受到胡人的袭击,柳燃这一仗吓破了胡人的胆,料想他们几十年内不敢再发动战争或者作出侵犯大齐疆土的举动。
为此,高浩成特意出城迎接凯旋归来的柳燃大军,设宴款待三军将士。
酒至半酣,高浩成看向坐在他下手的柳贺,猛然间发现他已经不是记忆中雷厉风行、意气风发的权臣,而是一个双鬓斑斑、沧桑无比的老人。
高浩成心里一恸,自柳青青在他面前跳下山崖后,他便让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想与她有关的一切。当他面对苍老的柳贺,他压抑已久的情绪便失去了控制,悲伤宛如洪水般涌上心头。
他举起杯,狠狠喝了一口酒,不由猜想,若是柳青青知道她的离开会令她的父亲白发苍苍,她似乎还会如此决绝?
他该是憎恨柳青青的,她当初坚持不懈的爱他,当他终于看清楚她的心意,终于意识到她对他来说很重要,她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和高子明赴死,连一个改过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他。这样的背叛,比之岳湘荷当初所作所为令他更加不能接受。
可是,他偏偏无法憎恨她,事实上他唯一憎恨的人是自己,憎恨自己当初对她的狠毒,憎恨自己的悔之晚矣,更憎恨他无法再见到她这个事实。最最憎恨的是,既然他当初能够对她无情无义,为何偏偏要幡然悔悟,若是一直绝情到底,他又怎么会有不为人知的悲伤和惆怅?
酒水从他的喉咙滑进食道,进而进入胃里,丝丝热辣的感觉不能弥补他心里的空旷,他的怅然反而增加了几分。他再次看向柳贺,以前从没有将对方当做长辈看待,现下却忽然兴起了要让对方颐养天年的心思,就算是代替柳青青尽孝,毕竟他也算是柳贺的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