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雨细的春天,天上乌云密布,雷声震耳,男子就是被那霹雳惊醒,迷蒙中睁开了眼睛,满目猩红。
血早流了一地一脸,忘了是怎么甩脱追兵的了——百青葫加上渌国皇宫里最善战的精兵,连他也扛不住。幸好,他们并没瞧见自己的真容。
他伸手想拭去目上的血水和雨滴,却办不到。满身的伤,只要稍有动作,便会痛不欲生。所以他只是微微一动,已是满头冷汗。他又沉沉地闭上眼睛。
然而,下一刻,他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
一颗心像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他很想动,却动弹不得,他伏在这山道旁的木芙蓉花堆里,已经两天了。只没想到,这里,也会有人来。是啊,肯定不是追兵,这是一个人的步子,轻巧细碎。
“你怎么了?”
是个女声。可这声音比赤木坡的莺鸟儿叫得还好听。比离火宫的一众侍女的歌喉加起来,还要悦耳。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迷得太久,生了幻觉。于是强迫自己再度睁眼,瞪得斗大。
那女子“呀”地一声惊呼,似是被他忽然的睁眼吓到,蹦出两步远。她武功很好啊。
映入男子眼帘的,是一片微灿的金色,就好像他自己的金乌剑。明媚,又活泼。
少女一身粉金长裙,衬托出窈窕已极的身段。她一头长发倾泻垂下,雪白的肌肤上是绝美的容颜,纤长的手指中握着一把黄油纸伞的伞骨,她亭亭立在路中央,和道路两旁大片大片绯红的木芙蓉交相辉映,成为其中最灿烂的一朵。
那女子本该是气咻咻
下山来的,她倒竖的修长眉毛似还在诉说着怒气,她一路下山口中未停地碎碎骂:死颜过、臭颜过。可当她目光与地上那人相接,竟蓦地就安静下来。
在血水掩盖下,那双睁开的眼,妖冶中透着刚毅,魅惑中兼备疏离。
好漂亮的眼睛。
少女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舒展开了,颊边梨涡浅淡,她蹲下身细细端详着地上流了一地血红的人。
独孤无忧不是个善良的女子,她是山庄的二小姐,从小娇纵惯了,恣意妄为无人能及。加上美貌无匹,谁人都得让她三分、宠她三分。她自幼杀死过无数的弱小昆虫,折磨过数以千百计的小动物。等她发泄完,将那些动物或尸体或伤残的丢给颜过时,总会看到他眼中露出一副悲愤痛苦的模样。她更打断过奴婢的腿,让他们彻底成为废人。她也见过鲜血漫涌的情景,有人来独孤山庄挑衅,她见到家兵杀死那些人,甚至会拔刀相助。
总之,她不是个慈悲的人,但却在看到这浑身是血的男子睁眼看着自己的霎那,很想救他一救。
当她把黄油纸伞就地抛下,将灰衣长袍的男子背到身后,天空一声巨大霹雳,骤然暴雨倾盆。
冷雨泼在她的脸上,使她好几次尝到雨水中夹杂的血腥味。那是从背上男子的脸上流下来的。这让她莫名兴奋。
于是,脚步蹒跚的少女,背着沉重的男人,从孤鸾山上一步一滑,跌了许多跟头,磕破了膝盖和头皮,她终于下了山。
也没惊动谁,独孤从偏门辗转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从来没谁
管过她的作为,因此她更加落得自由方便。
第一回服侍人的独孤无忧有点心神恍惚,她只是打来一桶清水,帮他清洗了全身的伤口,然后洒上金创药,胡乱地缠上绷带。最后,她还不忘替那人洗洗脸,果然是一副清奇的好相貌。
她忙得累了,坐在床边端详那男子半天,竟不知不觉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男子后来有醒过来一次,浑身上下还是疼痛不堪,可似乎上了药,竟然比前些时候好受很多。他睁开眼,就看见那个绝美的少女正伏在自己身上,睡容安恬。除了面上全是血迹、泥污,狼狈不堪。
他看着身上被清理得干净,缠着错乱的纱布,哑然失笑。
他正在笑,一个身影忽然从门外飘然进来,一个重重的拳头砸在他脸上。
他并未痛呼,而是昏了过去,但独孤无忧却已被惊醒。
“颜过,你干什么!”独孤无忧冲着浑身湿透苍白似鬼的少年喊。
“无忧,你这是干嘛?跟个男人睡在一起,你想气死我?!”颜过喊得很大声,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是独孤无忧的属下。
独孤无忧一愣,这才恍然刚才自己是伏在这男人身上睡觉。她斜睨着眼一笑:“是啊,我就是同别的男人睡觉,你管得着么?”
颜过浑身一震,一双清秀的凤眼中全是伤心,朦胧成一片。他双拳握紧,克制了自己的怒火,半晌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你医不好他的,让我来。”
独孤无忧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要医他还是要杀他?这样吧,你医不好他,你就跟他一起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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